Chinaunix首页 | 论坛 | 博客
  • 博客访问: 5617
  • 博文数量: 14
  • 博客积分: 10
  • 博客等级: 民兵
  • 技术积分: 170
  • 用 户 组: 普通用户
  • 注册时间: 2012-01-02 04:11
文章分类
文章存档

2011年(14)

我的朋友
最近访客

分类: Python/Ruby

2011-08-13 02:21:40

局里让我跟着老赵去出趟公差,目的地是八百里外的甲县乙乡丙村。你们能够看得出来,我不想把目的地挑明了。因为我还在为一个人维持着一种隐私。尽管我作为小说家的怪癖使我无法不把这段经历写出来,但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最核心的东西。这一点请你们谅解。而且相信你们如果能够把这篇小说读完的话,你们肯定会理解我的。

  老赵和我是一个局里的,但我们不在一个单位。我们局下属有六七个单位吧。局长姓黄,是个贪官。我说这话也是有理由的,他曾经在乡镇当过好几届一把手,口碑差得好有一比,叫做黄鼠狼子放屁———溜得不光彩。他就是被当地老百姓连续上访,才给上访到我们这个局当一把手的。局长如此,他用的干部就好不到哪里去了。这叫物以类聚。老赵在局下属的一个单位当副手,相当于副股级,可因为老赵也是从下面乡镇干上来的,原先是一个乡党委的宣传委员,所以他在印制名片时,特意在副馆长的后面打了个明显的括号,里面的汉字是“享受副科级待遇不变”。所以呢,局里的人当面都叫他赵不变了。当然我没这么叫过。我和他不熟悉,以前没有打过交道,只听说他也喜欢写写小说什么的,而且据说已经写了好几部长篇小说,只是没有人给他出版,正在联系购买书号,准备自己印刷自己销售。

  可能你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因为都爱好文学,都搞文学,不会没有来往。但事实上我们确实没有来往。一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服气我的水平,说我发表的小说纯粹是靠蒙上去的。即使转载了,那也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我呢,早几年听说他打着一个幌子,到处写收费的报道文学,写得下面怨声载道,近几年又听说他在写长篇小说,写的快赶上《红楼梦》了,也对他很不以为然。所以尽管我们办公都是在一幢楼上,但也没有过来往。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也可以。这次局里点名让我们两个一起出这趟差,我明白局长的用意,他是要我们相互牵制,不能同流合污。这是当领导常有的苦心,我得深刻地体会才是。

  这次出差老赵是头儿,是小负责。出差用的钱是他掌管的,车票也是他找人购买的,所以和我见面他就有了一点小得意,眼睛定定地在我的脸上,说,既然局长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任务交给我领导,我就要严肃认真地完好无损地完成了,丝毫也不能马虎,丝毫也不能出了差错。再说我还是中共党员,是单位的支部副书记。你要配合好了。接着他叹了一声,党的责任重大啊!

  我很痛快,说,赵馆长,你放心,我这个非党人士一定会全力地配合你完成这项可以载入史册的工作的,一定为党的工作锦上添花。把事实的真相弄清楚了,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老赵很满意我称呼他赵馆长而不是赵不变,脸上就绽放出一片笑容来。老赵的脸是黑色的,一笑就有些发红。他抿了抿同样发黑的嘴唇,说,等我的长篇小说出版了,我一定送一册我亲自签名的版本给你存阅。我说我肯定要从头到尾细细地拜读的。他就更加满意地笑起来,说你坐着读就行了,坐着精力集中。

  我们出差是在这一年的五月份。五一长假刚刚结束不久,天气在欲热未热之间,而且车上的人也不多。比较适合我的心情。如果不是跟老赵出门,我的心情会更好一些的。当然如果不去想老赵是个热衷于名利,且又基本上胸无点墨的人的话,和他一起进行一次公费乡村旅游也是不错的。起码也是个伴儿不是?

  我们的车是早上七时出站的。我们的单位其实只不过是个县级市。如果你是个热爱旅游的人,你肯定会知道我们这个县级市的名字。它在我国北方的县级市中大名鼎鼎,独一无二。车出了城先沿着海边往西开,不久又折向西南。这样一直开下去,跑够四百公里就差不多了。而这四百公里其实也不耐跑,六个小时后,也就是下午一点来钟就到达了甲县县城。

  甲县据说是个贫困县。以前我和老赵都没来过这里。这次一下车我们就感觉出来了。因为甲县县城的规模还不如我们那里的一个好一些的乡镇政府驻地的规模宏伟。放眼望去,我们连一幢四层以上的楼房都没有看到。即使三层两层的楼房,也都满面风尘,犹如旧时代的妓女一般人老珠黄。街道上呢,似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有车过去,车尾就会扬起一绺稠稠的黄烟。

  我们还没出站,就有好几个女人围了上来,她们拉扯着我们的衣襟,有的要我们去她们的店里吃饭喝酒,有的要我们到她们的店里去住宿。要我们住宿的甚至暗示我们可以找姑娘陪我们睡觉。我问怎么个陪法,那个看上去挺厚道的大嫂说五十就行。交上五十随便干。我问能不能少要一点,因为我们也不是从香港过来的大亨。她就说四十好了。我说三十行不行?她犹豫的时候老赵拽了我一下说,你开什么玩笑你?走走走,出去吃点饭,吃饱了还得去乙乡呢!

  看见我们要走,那位大嫂急了,说三十也行。要不二十五。我哧地一笑,说,要不回来再说吧。我们还得吃饭呢。听说吃饭,又一个大嫂过来把着老赵的胳膊,说她饭店里可干净啦,饭菜干净,女服务员也干净,都用香胰子洗过手脸了。来到甲县,老赵对干净这两个字十分敏感,就说,我们先去看看,干净了就吃,不干净走人。结果我们就过去了。

  其实这家饭店也说不上多么的干净。一进门就看见几个红眼苍蝇在嗡嗡乱飞。老赵想退出来,那大嫂号了一声,立刻就有四个女子冲上来,两个拽住了老赵的胳膊,两个拽住了我的胳膊。她们一口一个大哥大哥地叫,直把我们叫软了。老赵瞅瞅拽他的两个女子的眉眼,跟我说,要不就在这里吃吧。吃了还得早早赶路呢。我说你是领导,定盘子的事情你来做吧。老赵说,那行。咱光吃饭,不喝酒。但看见菜谱上的菜死便宜死便宜,老赵又动心了,说,要不喝瓶啤酒吧。弄四个菜。我说行啊,反正不用我掏腰包。

  我们吃喝的时候那四个女子就在一边站着。其中一个把着酒瓶,我们喝一杯她添一杯,另外几个有的给我们捶背,有的往上端菜。这样喝了一会儿,老赵说背就甭捶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我是党员,又是国家正式干部的,这样下去不好,很容易产生资产阶级黄色情绪。女子哧哧笑说,白侍候你的,不多要钱的。老赵说,不多要钱也不用捶了。结果还是由着人捶。

  吃过了结账,一共才不到四十块钱。老赵说值啊,就从贴身处往外掏摸,掏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说,得给张发票,我们是出公差,回去要报销的。把剩下的十元钱和发票放回贴身处,老赵拎起提包说,走吧。天黑前得赶到乙乡呢。不能在这里住下啊。

  回到车站,老赵找里面的人打听乙乡,回答说离县城有七十公里,还好,还有一辆车去那里。老赵买了车票,在候车室呆了一个小时,检票员一吆喝去乙乡的排队了,他就赶紧站起来说,走啊,老磨磨蹭蹭,任务咋个完成啊?

  排队的人不多,总共有七八个吧。上了车老赵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车是辆旧车,车身上的油漆差不多都掉光了,座位也污染得厉害。我摸出张报纸垫在屁股底下。看看座位的后背,像是被人故意涂抹了一层鼻涕,就不敢把背靠上去。老赵并不在乎的样子,一坐下就从提包里掏出一摞稿纸来看。

  从我们所在的小城出发,老赵就一直在看这些稿纸上的字。老赵说这是他的一部长篇小说,马上就要交印刷厂出版了,他得再修改一遍,真正做到完美无瑕,成为当代的经典小说,并流芳百世。他手里还攥着一支笔,有时候真的就在稿纸上写几个字,还把纸页掀得哗啦哗啦作响。但从甲县到乙乡的路就很不好走了,很颠簸了,老赵才看了片刻就把眼睛看花了。他抓着稿纸说这是什么道啊?让不让老子工作啦?我说出版社催得再急,也不在一时半会儿啊。他说你没出过书,你不知道出版的一系列规矩。我这是只争朝夕啊。我就不和他说了,把眼睛放到窗外去。

此文转自:龙源期刊网

本站:清秀网 :


1

[2]

[3]

[4]

[5]

出了县城不久车就开始爬山。爬得比蜗牛还要慢。这路也不宽,是泥土的,上面扬了一层薄薄的沙子。但可能是刚刚下过雨吧,很多地方的沙子都没有了,还有的地方被雨水冲出了沟坎,车子一走那种地方就晃得厉害。不过两边的树林倒不错,绿绿的一片。

  这七十公里把我们的骨头都颠得快要散开了。老赵干脆把书稿收回提包里,把提包抱在怀里。老赵的提包是黑色人造革的,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除了一部长篇小说以外还装了些什么。不看书稿了老赵就开始埋怨,说孙大通是不是吃错药了?咱那里山清水秀的,又在海边,全国著名旅游胜地,房子也有他的,干吗退了休,非得回这兔子不屙屎的地方来啊?他肯定地说,孙大通有精神病,而且病得不轻。恐怕现在已经病死了也未可知。

  孙大通就是我们这次要来见到的那个人。他原来是我所在的这个局的一个副局长,照上面给出的材料,他今年应该有七十七八岁了。也就是说他起码是十七八年前退休的。我来上班时就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在这次出差之前也没听谁提起过。恐怕现在局里上班的人没有谁见到过他的。但他是我们局里的老人,这个有档案可查的。至于他为什么退了休后不在我们那座城市里住着,而是回到他的老家甲县乙乡丙村,我们统统地不得而知。其实我们也根本就没有必要知道这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爱好,这你不能干涉。

  这些事情我们可以不管,可以忽略过去,但是局里却不能忽略。他们对老局长孙大通是要负责任的。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代表局领导慰问老局长孙大通的。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局长跟我们说,我们更为重要的是要落实一下孙大通的生死问题。局长强调说,类似的事情在别的系统已经发生过多起了,但在咱们系统一定要杜绝。

  往深处说,我们就是要杜绝一个已经死去了的,甚至死去了好几年的人,还在名义上活着,还在领取着退休金。从甲县乙乡丙村传递过来的信息是,孙大通孙老局长一直活得很好,很健康,甚至连小毛小病也很少犯过。但信息是信息,信息代表不了事实的真相。我们要做到的,就是把这个信息落实到实处,把外表揭开,亲眼看看孙老局长。

  其实这种落实一直都在做着。局里每隔两年就要派人过去。按理说应该派认识老孙局长的人,但是现在认识他的人不是调走了就是退休了。我和老赵都没有见过他。当然了,没见过他的人,我们却见过他的照片。现在,老赵的怀里就揣着一张。这个是可以比照的。去了,见到了人,和照片上的对上号了就行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的任务并非多么的重大。如果愿意,甚至我们连乙乡丙村都不用去,在甲县玩儿几天回去跟局长说老局长孙大通还健在就可以了。这样多么的容易和轻松。

  当然了,我们不可能如此地对待工作,我们还是要负责任的。

  到达乙乡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说黑了下来也不算十分准确。应该说已经黄昏了。我们站在黄昏时分的乙乡政府所在地,感觉仿佛一下子退回了几十年。感觉这里非常地像我儿时的山村模样。那样的一种古老,那样的一种破败,那样的一种恍惚。站在一群急着回家的鸡面前,连老赵都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他说,咱们是不是走进了历史?

  但要说走进了历史也是不准确的。眼前不远处乡政府门前竖立的国旗还是告诉你,你没在历史深处。另外,我们还看见了一辆从乡政府开出来的轿车。这辆大约价值二十万元的轿车也不是历史深处所应该有的东西。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应该往哪里走。还是老赵有经验,他说咱们去乡政府问问吧。反正今天是不可能见到孙大通了,明天再说吧。得找个地方吃住啊。

  这个倒没问题。反正到了哪里都有他老赵出面,我不过是个陪衬而已。他做什么,我跟着就是了。所以他去乡政府,我也去了乡政府。

  但乡政府早已下班了。我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一间房子里的灯亮着。里面有个三十来岁的人在电灯底下看报纸。老赵进去,先递了一张名片过去,那人看了名片后,说,你们是到丙村去的吧?上回来的可不是你们俩。老赵很高兴的样子,说你真了不起,一看到我的名片就知道我们来做什么,了不起啊年轻人。那人不以为然地说,我在乡政府都干了十几年了,隔两年你们来一回人,隔两年你们来一回人。都是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来问我路怎么走哩。

  老赵说,丙村远不远啊?那人说,也不算太远,就八里半路程吧。不过路不好走,恐怕得走上四个小时。来回可是八个小时啊。老赵说,能不能帮忙找辆车啊?我们搭车过去,不就快了吗?那人哧地一笑,说,丙村不通车的。别说乡政府没车,有车也白搭。老赵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那人从兜里摸出烟来给我们吸。老赵看看牌子,是一元来钱一盒的孬烟,就没接,把自己的递了一支过去,说,这可怎么办啊?来回八个小时,不把两条腿给走折了吗?同志你贵姓啊?

  那人说,我姓马,马克思的马,我叫马泽来。毛泽东的泽,周恩来的来。现任乙乡政府秘书。老赵说好名字。接着他说,我叫赵金宝,现任我们那个市的文化局文化馆副馆长,享受副科级待遇不变。马泽来哧地一笑说,你名片上都写明白了。我识字的。马泽来转脸问我,同志你贵姓啊?我说免贵姓凌,不过名字无法和伟人联系起来啊,姓氏更无法联想啊。老赵赶紧说,这次前来,他是我的助手。助手就不要详细介绍了吧?要突出主旋律啊。

  马泽来说,不介绍就不介绍了吧,不过你们要是真想亲自去一趟丙村也是不容易的。前面几次,你们过来的人其实呢,也都没有亲自去过。他们都是在这里喝杯酒,住一晚上就回去了。想想吧,靠两条腿走八九个小时,现在的城里人,谁受得了啊?不瞒你们说,我们乡干部都有七八年没去过丙村了。

  老赵气哼哼地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孙大通他为什么非得回丙村住啊?难道那里有他的老相好吗?要是换了我,拿把刀子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来。

  马泽来说,要不我领你们找一家旅馆先住下来吧。这边只有一家旅馆,档次一般啊,也只能凑合住了。至于吃饭嘛,他们也卖饭菜的。酒也卖。我们乡里来客人了一般也是在那里招待的。他站起来,不过你们出的是公差,反正回去也报销的,我们乡政府穷得裤裆里只剩下两个瘦蛋了,想请你们一顿也请不起啊。

  老赵说,小马啊,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就是想请我们,我们也不忍心啊。城乡差别和东西部差别我们还是看得到的。要不我们请你喝一杯吧。

  马泽来很高兴的样子,说,恭敬不如从命了。走,我带你们过去。不瞒你们说,你们那里以前来的也是请我喝一杯的。因为我可以提供你们需要的情况啊,而且还可以出具一张盖着我们乡政府公章的证明啊。有了这张证明,你们回去尽管交差就是了。省事得很。

  马泽来这么一说,老赵也高兴。马泽来锁了办公室的门,领着我们出了破烂不堪的乡政府,在黑黑的街道上拐了两个弯儿,眼前忽地就亮起了一盏电灯。他直接走到亮电灯的房门前,冲着里面喊,赵雅芝,来客人了。里面啊了一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马泽来说,赵雅芝啊,这两位是从登城过来的,要去丙村啊。天黑去不了,想在你这里吃住一回,方便吗?

  叫赵雅芝的女人哧地一笑说,我开这个店不就是做这个的吗?不方便我早就关门回家了哩。方便,方便得很呢。她瞅着我们乐,你们二位可是面生啊?以前没来过吧?

  老赵赶紧过去跟她握手,说,你叫赵雅芝啊?我也姓赵,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能在穷山恶水中见到你,三生有幸啊。

  赵雅芝说,什么幸不幸啊的,你来我这里是客人啊。是客人就不能讲什么一家两家的话了。讲了我收你们的钱也会不好意思了。可要是不收,我连本儿都得赔进去了。她一抿嘴说,我可赔不起啊。再说你们出的是公差,公家的钱是不是?能多给就多给些嘛。发票我这里可是真实有效的啊。

此文转自:龙源期刊网

本站:清秀网 :

[1]


2

[3]

[4]

[5]

赵雅芝长得不错,有几分山野女人的味道,不过她也忒精明了,还没进门就先给我们下了个套儿。但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反正只此一家,不挨宰也办不到了。况且看老赵的表情,分明是很愿意把头伸过去挨一刀似的。我就窃笑,觉得老赵果真也平常。

  菜弄得还不错,一共六个,有鱼有肉的。酒喝的是白酒。这马泽来是个酒鬼,上来一杯,咚地一口就进去了。两杯下肚,酒就上了脸了。他说,其实你们连过来都不用过来,孙……啊那个孙大通好着呢。山里的空气好,水也好啊,还是绿色无污染呢,照这么下去,他就是活一百岁也没问题……回头我给你出个证明,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揣着回去交差了……

  我不喝酒,在一边看他们喝。店里好像除了赵雅芝,再就是一个男人。男人不用说肯定是赵雅芝的老公了。不过这男人长相有些上不了台面,从我们一进门他就一直在阴影里活动。当然他到底是谁,到底能不能上得了台面也与我无关。只是这马泽来说的话让我听出了破绽来。他前面已经说了乡里的干部都七八年没去过丙村了,既然如此,那他怎么会知道孙大通好着呢?孙大通那么一大把年纪,显然更加地不可能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到这边来的。他们不去,他又来不了,显然马泽来的话就无法相信了。可他为什么要说假话呢?

  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就吃菜。吃饱了饭老赵还在跟马泽来喝酒。两个人都把脸喝得比女人的内裤还要红。马泽来吹嘘自己是甲县的第一才子,是头号笔杆子,不久就要调到县政府去给县长当秘书了。老赵则吹嘘自己是大作家,不光在登城,在全省也是著名的大手笔。而且他还说有个崇拜他的年轻漂亮的女作者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大手笔赵金宝在登城》。这位女作者名叫美真子,杨柳细腰,风吹草动,长得比巩俐都好看。文章快要在省报上发表出来了。他拍拍放在身边的提包说,我的长篇小说就装在里面。我正在进行最后一次修改,马上就要交印刷厂正式公开出版,向国内外发行了。

  我起身让赵雅芝把房间的门打开,进去躺到床上。因坐了一白天的车,疲劳得很,没过一会儿就睡过去了。至于老赵跟马泽来喝到什么时候,喝了多少,一点也不知道。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显然老赵比我起来得早。他坐在另外一张床上,瞅着一张纸发呆。看我起来了,他说,马泽来是在蒙我哩。他给我出的这个证明里面有猫腻哩。他咋就知道孙大通好着呢?他又不是他的亲戚,更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把马泽来给开的证明抖了几下,说,不行,咱不能就这么回去。咱一定得亲眼见到孙大通才能行。万一是他们合伙下的个套儿哩?万一孙大通早就死了哩?他们合伙坑骗咱登城的钱哩?孙大通的退休金如今一年至少也有两万块钱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咱得为党的事业负责,不能得过且过哩胡扯蛋!

  看来老赵并不全是个蠢人,他也能分析出些东西来。其实我也想见识见识孙大通。好奇么。看看这个当过登城文化局副局长的老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想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回到他的老家甲县乙乡丙村来居住的。因为再换任何一个人,他也不会肯于回到这样的地方来过他的最后的日子的。

  老赵结账的时候故意让赵雅芝占了一些便宜,然后打听去丙村的路。他说这次来还有一份慰问金要交过去的,一定得到丙村去一趟的。女人眼窝子浅心也浅,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还用一只可口可乐瓶子给我们灌了些凉开水带着。

  去丙村的路并不像马泽来说的那么难走,虽说不像公路那么平坦,但跑个拖拉机什么的没问题。我们走了一程就有一辆拖拉机从对面开过来,估计是去乡政府那边办事的。而且似乎也没有八里半路程吧。我们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到了丙村。

  丙村在一个山坡上,大约有百十户人家。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贫穷的地方。我们在村头看见有一所小学正在上课。小学也并不大。教室只有两个,还有一间办公室。本来我们想找到村长问问,但临时老赵改变了主意,他直接去了小学办公室。看看里面没人,就和我在外面等。下课后,一个长白头发的中年教师从教室里出来,老赵就迎了上去。老赵先递上一张名片,又问了对方的姓名。对方说他姓孙,叫孙秀山,说丙村人都姓孙。说他是小学的校长兼一三五年级的各科老师,还有一名老师专门教二四年级的课程。然后孙校长就说,你们是来找我大伯的吧?他强调说,孙大通就是我亲大伯哩。

  老赵赶紧握住孙校长的手,说,你大伯他还好吧?孙校长的表情黯淡了一下,接着又明亮起来,说,好着哩。要是他知道了你们大老远地过来看他,不定会多么高兴哩。他让我们先到办公室里坐坐,他过去跟另一位老师说说,让他负责代代课,他带我们回家去见他大伯。

  办公室里十分地简陋,该有的东西似乎都没有。我们各摸一把凳子来坐下,喝他给我们倒的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他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乡下就是这样,你们城里人过来,莫嫌弃啊。然后就说,走吧,我大伯在家里哩。

  丙村千篇一律地都是些旧房子,没见着一幢稍微新一些的。校长说,乡下苦哩。我们这里穷山恶水哩,地里打不出多少粮食,刚刚在温饱线上挣扎哩。孩子们能上个学都不易哩。走到一幢旧房子前,他推开门说,这就是我的家哩。我大伯就在我这里住哩。进去,晌午怎么也得好好喝杯酒哩。

  孙大通现在的退休金每月能有两千多块钱,如果照校长说的,丙村的农民刚刚在温饱线上挣扎,那么他们一家百分之百地是村里的富翁了。而他说晌午怎么也得好好喝杯酒,似乎在暗示这杯酒不是那么容易筹措的。这就矛盾了。我不知道老赵是不是听出来了,反正我是听出来了。不由得就有了几分怀疑。

  孙校长家的院子里也简陋得很,跟别的村民没什么差别。进了屋子,里面也同样是简陋的,现代化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起码电灯是有的。但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月能有两千多块钱退休金的人所应该住的。

  校长冲着一边的屋子喊了声,大伯啊,登城来人看望你来啦。那屋里啊了声,慢慢出来了一个老人。他老得实在不像样子了,而且无论外表和神态,都与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毫无二致。如果孙校长不事先说这就是他大伯孙大通,我肯定是不敢相信的。但仔细看过老人的眉眼,依稀还是有一点点照片上的样子。

  老赵赶紧过去握住他的手,说,孙老局长啊,我是登城文化局派来看望你老人家的哩。我姓赵,百家姓里的头一个,赵钱孙李的赵。他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老孙局长有几分拘谨地接过去,嘴里啊了一声,说,来啦这是?屋里坐吧。

  这种场面没我什么事情。不过我是写小说的,喜欢观察人。老孙局长现在的形象与我想象中的反差实在太大了。做过文化局副局长的人,怎么着也该是个有一定气质的人吧?现在的文化局长什么的倒无所谓了,过去可是很讲究这个的。看看他的手,像脸一样粗糙,甚至粗糙得都有些变形了。难道退休回来,孙大通还天天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吗?如果是,那他的后人们也太不孝顺了吧?但是且慢!孙大通副局长怎么把老赵的名片拿倒了啊?而且他瞅着那些个倒过来的汉字,眼睛里怎么充满了惶恐啊?难道老文化局长不识字吗?难道他害怕汉字吗?真是奇怪啊奇怪!

  显然老赵也看出了破绽。可老赵现在表现得很好。他不动声色地拉着老孙局长的手问长问短,而且还谈起了登城文化局的种种事情,谈起了文化局过去的一些老人。老孙局长嘴里啊啊着,似乎对老赵说的一切都很茫然,很懵懂。孙校长冲老赵苦笑了一下说,我大伯回来十几年了,都老糊涂了,这些年记忆力也减退得厉害,差不多都老年痴呆症了。你问他什么,他哪里想得出来啊。

此文转自:龙源期刊网

本站:清秀网 :

[1]

[2]


3

[4]

[5]

但老赵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后来他干脆不和老孙局长说什么了,他拉了孙校长到一边去,很认真地对他说,孙校长,你给我解释一下吧。我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你随便找个人冒充你大伯,也太不尊重我们了吧?是不是以为我赵金宝是三岁的孩子,怎么糊弄都没关系啊?可你知道我是谁吗?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啊。想想啊孙校长,我的眼睛是雪亮的。尽管我从来也没见过你大伯孙大通副局长,但我敢断定,眼前的这位,百分之一百不是他老人家。如果我看走了眼,我立马一头撞死在你家里。

  汗水哗啦哗啦地从孙校长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整个的人都跟着哆嗦起来。他的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接着他的眼泪也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他嚎了一声说,劫数啊,丙村的孩子劫数到了啊!躲是躲不过去了啊!赵……啊赵干部,我替丙村的孩子跪下了啊……要是你愿意听我说说,我就说说,要是你不愿意听,我愿意替丙村的孩子去坐牢啊……

  老赵的脸还那么地板着,严肃得吓人。不过他说,你起来吧。共产党人是不需要别人下跪的。你起来说吧。你就是说破大天来,我也不会徇私情出卖党的利益和党性原则的。

  孙校长并没有起来,他的身子都软了,他一时起不来了。他慢慢坐到地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甩,汗水噼噼啪啪地跌到地上,响成一片。地上马上被砸出了无数的小坑。老赵从边上扯下块破了好几个窟窿的毛巾递过来,说,擦擦吧。我们是讲究人道主义的,不能把你逼上梁山了。

  孙校长就说了。

  原来孙大通副局长早在六年前就去世了。孙大通是快要解放时当兵当出去的。后来转业就转到了登城。他在登城工作了几十年,先在下面的学校里当老师,又当过教育局的干部,后来从教育局副局长任上调到文化局,从那里退休了。因为没有后代,老伴又死得早,退休后就收拾收拾回到了老家。他回老家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恋着乡土吧。但回来后他就发现自己有事做了。丙村死穷死穷的,村里的孩子根本就上不了学,孙大通把自己的退休金拿出来,建了一所小学,就是村头的那座。剩下的钱除了自己的生活费之外,也全用在了学校上,甚至他自己也担任了老师。这十几年,村里的学校,完全是靠着他的退休金才维持下来的。六年前他突然病重。临死前几天,他挂念着学校的孩子们。他知道,如果他死了,退休金也就没有了。没有了退休金,学校肯定就办不下去了。因此呢,他就让村里人想法瞒着登城那边,不让他们把他死了的消息传递出去,这样,他的退休金还可以照样领取,学校还可以继续办下去。可要瞒住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就得想方设法了。乡里面的马泽来是孙校长老婆那边的亲戚,他帮着担待了一些。村里人也都一致帮着,另外还找了他的一位堂弟,就是现在的这位,也就是孙校长的亲爹,在实在无法搪塞的时候出面冒充一下。也就这样,小学又往下办了六年。而前面丙村小学供出去的学生里面,已经有三十八人读到初中毕业,有十二人读到高中毕业,还有三人考上了大学。这几年,村里都从这笔退休金里取出一部分钱来供在外面读大学的三位学生。其中一位今年就毕业了……

  老赵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孙校长说,都让你看破了,我再瞒你还有啥意思?纸包不住火啊。老赵说,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你一个月在学校挣多少啊?孙校长苦笑了苦笑说,我这个校长是不挣工资的。教完了课,我还得到田里劳动哩。而我的水平,也只能教教小学罢了。另外那个老师,是几年前高中毕业回来的。他也不挣工资。

  老赵搓着手说,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该这样做啊。你们这样做是在占国家的便宜啊。要是全国都这样做,国家岂不要垮掉了?孙校长慢慢说,好歹你们登城也是发达地区,不在乎这点钱。可这钱在我们这里,能让一个村子的孩子都有文化哩……老赵说,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啊,马虎不得啊。你们这是犯罪啊。孙校长还是苦笑,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不怪你们。是丙村孩子的劫数到了啊。怪就怪我们这里太穷困了,怪就怪我们没能耐……

  老赵说,虽说副科级待遇不变,可这么大的事情我赵金宝做不了主哩。我得回去汇报汇报,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我不光得为你们负责,我更得为党的事业负责哩。孙校长说,这事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老赵说,有也得上级领导拿主意啊。不过估计政策性原则性的问题,谁也不敢开这个口子。开了就等于犯罪了。我们不敢,别人就敢了?

  老赵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三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他把它们递给孙校长说,这是我个人的钱。我剩下的就这么多了,算是一点心意吧。他瞅着我说,你也来一点吧。我兜里没有几个钱,但我也掏了掏,掏出一张来,老赵说了声小气,扯过去塞孙校长手里。

  孙校长要留下我们吃饭。老赵说什么也不同意,拉着我就走。一直走出两三里地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说,好险呐。我真担心那个孙校长找几个人把咱俩给消灭了。看他当时急的那个样子,就怕他狗急跳墙了呢!

  快到乙乡时他叮嘱我,千万不能说咱们看破了他们的把戏,咱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回到登城再说。丙村这帮孙子,胆子也太大了!我说你回去真的照实汇报啊?老赵很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你想替他们隐瞒真相?你的党性哪里去了?……啊,对了,你不是党员,你当然没有党性没有原则了。可我们党最讲认真啊。我说算了吧,出的贪官哪个不是从党里出的?那些贪官们少吃几顿就省出来了,何必在这上面做文章呢?

  老赵很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啊?要是局长知道你持这样的态度,不知道你将来的命运会如何?开除?辞退?批斗?他摇摇头,说,我想不出来。

  到了乙乡天已经快半下午了,回甲县的公共汽车肯定是没有的了。我们必须再在赵雅芝的旅馆里吃住一次了。好在已经熟悉了,老赵也不让马泽来知道。进门赵雅芝问老赵见到了吗?老赵说见到了,好着呢。赵雅芝就哧地一笑,说,我说你们白跑了一趟吧?要是早听我的话,这会儿你们早就在甲县城里风光了。

  晚饭老赵要了四个菜,酒也喝了几杯。因为跑了差不多一天,老赵又五十出头的人了,天黑下不久,他头一沾枕头就睡死了。但临睡觉前他又突然嫌我睡觉打呼噜,说最好我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去睡,说是反正也是空着的。我啊了一声,让赵雅芝另开了一个房间进去了。

  进去躺着,我倒一时睡不着了,老觉得心里有事。照老赵的德性,他回去肯定是要如实地汇报上去的。而一汇报上去,这就是个事儿了。不知道上面会如何处理,但有一点,孙大通的退休金百分之百地是要停掉的。而一旦停掉了,丙村那些孩子们可能真的就上不起学了。上不起学,个个都要变成野孩子了……而如果再让丙村退赔前面六年的退休金呢?只怕丙村就更加地完蛋了。

  回头想想,丙村的那所小学很像我小时候读书的学校的,两个教室,一三五年级一个教室,二四年级一个教室,老师给一个年级讲课时,另外的年级在一边复习……可那是我在三十年前读书的学校,如今我老家那里的小学,早就是地区级的花园式的完全小学了……

  我感觉心里疼了一下。

  晚上大约九、十点钟时,我起来方便,回来看见赵雅芝还在外面的屋子里择菜。见了我她抿嘴一笑,说,起来了?我说起来了。她说,我这里条件有限,照顾不周到,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也笑说,你这里好着呢。就算是别的都很差,有你这么个漂亮的老板娘在,一切就都灿烂辉煌了。她笑着打了我一下说,贫嘴哩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要不晚上我陪你睡吧?看着你比我那倒霉的老公好一千个来回也不止哩。

  我的心动了一下,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有这么个女子陪着睡觉还真不错。可这样的事情我从来也没做过的,不由得脸就红了起来。我脸一红她就咯咯笑,说,逗你哩。

此文转自:龙源期刊网

本站:清秀网 :

[1]

[2]

[3]


4

[5]

我有心事,我啊了一声,慢慢掏出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来,塞进她的手里。她被烫了一下似的跳起来。我说,不是我。是我那位领导。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呢。他心里定是想着你哩。你收了这钱,就过去。反正他也是一个人住。

  她的脸红起来,慢慢又变白了。她说,我不愿意和他哩。我坐到她身边。我说,你知道丙村学校的事情吧?那些孩子上学用的钱都是我们文化局老局长孙大通的退休金哩。要是这退休金没有了,那些孩子们就上不了学了。她说我知道哩。孙……他是个好人哩。这边十里八村没人不知道。我说,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六年了吧?现在我们见到的是他的弟弟。这个你也知道吗?她一下子怔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说,看出来了。不光看出来了,老赵,呶,就是在屋里睡着的那个,他还给点破了呢。这次回去,他就要如实地汇报上去的。一汇报上去,这笔钱肯定就没有了。说不上以前的还得退赔哩。我劝过他,可他拿党性和原则性来对抗哩。这个我说不过他。不过要是我能攥着他一个把柄,他就不敢回去汇报了。而这个把柄得你给啊。你做个样子,到了要紧关头你就喊一声,再把电灯打开。我进去当个证人。不是要让他做成了的。

  她想了想,把亮亮的牙齿紧紧一咬说,那行。到时候你可得赶快过去啊。他要那个我,我抗着不让,只怕腾不出手拉开电灯,还是你拉吧。一拉开他就软了。你要过去晚了,说不上我就完了啊。我说行,放心吧。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一定不让你吃亏。

  她把钱塞给我,高低不要。接着她起来,洗洗手上的泥土,回头对我说,我过去了啊。你可得赶快过去啊。

  我回去取了随身带的傻瓜相机,把闪光灯打开,挂到脖子上。赵雅芝叫喊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老赵也真是个能耐人,我拉开电灯了他还紧紧抱着赵雅芝不肯松手。我按了一下闪光灯,他仍旧不肯松手。直到赵雅芝打了他一个耳光他才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一脸惶恐。我问赵雅芝是怎么回事,赵雅芝哭哭啼啼地说她也不知道。我问老赵,老赵一脸黑红,很有一种恨我坏了他的好事的表情。我说一定是误会吧,赵馆长一贯正气凛然,在文化系统有口皆碑,不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啊。但如果我再晚几分钟进来,老赵就能够把好事做成了。

  赵雅芝的老公这时也起来了。他刚把头探进来,赵雅芝就吼了一声,说你滚一边去,不关你的事!她老公吓得慌慌张张地就缩回去了。

  我跟老赵说,赵馆长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不愿意你不能蛮干啊。在这里要是闹出去,只怕咱俩都走不出乙乡了。多危险啊。

  我安慰他说,不过你放心,我回去什么也不说。就当根本没有过这件事情。就当咱俩来甲县乙乡丙村,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太平无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老赵定定地瞪着我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好一会儿才说,是,大家都好。

  我笑,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老赵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表情一时很迷惘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乙乡,中午时分到达甲县县城,我问老赵是不是在这里再呆上一夜,找家环境相对干净人也相对干净的地方好好休整一通,老赵嗤了一声说,拉鸡巴倒吧,有车咱就往回蹿。接着他又用哀求的口气跟我说,你把你相机里的胶卷给我吧。我保证什么也不说。我把相机的后盖打开,说,其实里面根本就没有胶卷的,不信你看看。他看看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松了一口气后,他的表情还是不对头。他一定以为我把胶卷抠出来藏起来了。也就是说,我手里还有他的把柄。但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了。

  结果当天下午还真有到登城的车,我们就回去了。到家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我跟老赵说,明天你就一个人找局长汇报吧,我就不去了。反正我是个陪衬么,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老赵瞪着我,说,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丙村的人。我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就因为我这个人特别地格路吧。

  好几年过去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在登城官方,至今还没有人知道。都以为孙大通老局长还好好地活着呢,都以为他老人家弄好了能长命百岁哩。弄到后来,连我差不多都相信是真的了。

  责任编辑 刘建东

此文转自:龙源期刊网

本站:清秀网 :

[1]

[2]

[3]

[4]


5


油滑|世故
阅读(281) | 评论(0) | 转发(0) |
0

上一篇:长白山人

下一篇:鏈遍工骞粹

给主人留下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