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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16 13:32:09
口述：王诗诚
整理：夏雨
10年前，王诗诚是陕西某市市长秘书。事业蒸蒸日上时，一次偶然的网上邂逅，让他放弃了好前程，并且抛妻弃女，追随情人奔赴四川。然而，10年过去了，这场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却变得千疮百孔，付出惨重代价组建起来的新家也轰然倒塌……
人到中年，寻找丢失的青春和激情
2010年7月，我在成都高新区一栋刚刚竣工的大楼里，和装修工人们一起加班加点赶工，谁能想到，我这个挥汗如雨的油漆工，曾经是市长秘书……
2000年年初，35岁的我备受领导的器重和大家的赞赏。我的家庭也非常和睦，妻子沈兰是外贸公司的职员，10岁的女儿甜甜聪明可爱。可是，人前风光的我，背后却有着难言的苦楚：青春正一点一点地逝去，在妻子面前，我男性的雄风已经不再；性格过分内向的我其实并不适合从政，在单位风光的背后是我克制着自己本性的苦苦支撑。
7月2日晚饭后，沈兰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到公园跳舞去了，女儿也进屋写作业。百无聊赖中，刚学会上网不久的我，打开电脑，走进了“碧海银沙”聊天室。
在聊天室里，我遇到一个幽默风趣的女网友林子。林子本名林芝，四川雅安人，毕业于四川某师范学院。失恋之后，心灰意冷的她，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罗志桐，然后，他们一起调到广元市的某军工厂。她老公是副总工程师。他们俩有一个跟我女儿同龄的男孩。
林芝的兴趣爱好、情感经历跟我有很多相近之处。那一晚，我和林芝聊天到12点多，直到沈兰跳舞回到家站在我身后时，我才匆忙关上电脑。
从那天起，这个看不见的女人，从网络的那一端，悄悄走进了我的生活，钻进了我的内心。每晚9点，不管工作有多忙，我都会尽快赶回家，和她相约在碧海银沙或者QQ里。林芝对于我想放弃从政、走文学创作道路的想法非常支持。我深深庆幸自己遇上了红颜知己，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理解我这个想法。
9月底，快到国庆长假的时候，林芝和我都有了在现实中相见的冲动。恰巧林芝的丈夫想带着孩子外出旅游，林芝便找了一个理由留在家，等待我前去赴约。
我们像一对久违的夫妻，感觉那么亲切自然，没任何陌生和阻隔，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眨眼间就到了分别的时刻，我们这才想到今后的情感归宿。如果离婚，不仅会毁掉两个家庭，伤害各自的家人，还会受到道德的谴责和良心的责备。我们都失去了主张。10月6日一大早，林芝送我到火车站，我们都泪流满面。
从四川回来以后，林芝的身影，时刻撕扯着我的心，让我白天无法安心工作，晚上做梦全都是她的笑脸。那已熊熊燃烧的爱的火苗，固守在我的灵魂深处，反复撕拉着，要把我拉向悬崖边。
10月中旬，林芝告诉我，她忘不了和我在一起时的那种激情和快乐，她要离婚，也开始催促我离婚。
我有些犹豫了：善良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前程无量的仕途……我每天都被这种犹豫和对林芝狂热的思念折磨着。就在我举棋不定时，11月2日，林芝又告诉我，她已跟老公离婚了，她放弃了心爱的儿子，放弃了房子……
林芝没有了退路，我也没有了退路。
为爱私奔，梦想与现实的距离有多大
11月17日晚，我无事生非地编造了许多理由，狠心将“离婚”二字说出了口。沈兰的表情凝固了，随后大声哭了起来。
12月21日，我在领导和同事惊讶的目光中，办理了辞职手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大楼，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我带着女儿净身出户了，这是沈兰答应离婚的唯一条件。我不敢对女儿说明真相，暂时把她留在我父母的身边读书，林芝答应我安顿好后再回来接她。
2001年元旦，林芝从四川赶到西安接我。几天后，我们回到了我和林芝在广元市的新家。从这一天起，我就由一个北方人，一个在政界崭露头角的领导秘书，变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南方人，虽有失落，但有美丽的林芝对我最真的爱，我也十分满足。没多久，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策划的工作。每天晚饭后，我和林芝一起相拥相随。那些我们曾在网上用文字描绘过的美好生活情景，慢慢被我们“下载”到了现实中。2001年6月21日这一天，我和林芝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从此，梦中情人林芝成了我的新妻子。
7月5日，我带着林芝回到陕西老家接女儿，同时，也让林芝见见我的父母。父母住在弟弟家。看见我和林芝进来，父亲大声说：“你们走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们。”
我们被“赶”出了家门。林芝对这样的礼遇毫无心理准备，委屈地哭了。无奈，我只好拉着她住进了宾馆。女儿在前妻沈兰那里玩，因为她的电话换了，我只得亲自前往。林芝的气还没消，怎么也不愿同去。
我又一次来到了我熟悉的家门前。沈兰开门见是我，怔在了那里，女儿高兴地喊了一声“爸爸，你回来了”，然后就扑到我怀里。一家人的再次团聚，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夜里11点多，我带着深深的失落回到宾馆。林芝冷冷地问：“怎么不住她那儿呢?回来干吗?”我没有心思解释，那一夜，我们两人都不说话，相识后第一次发生了冷战，这种情形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第二天一大早，女儿早早来到了宾馆。我让她叫林芝为“妈妈”，她却始终不叫，只是茫然地望着林芝。看到女儿和林芝无语地对望着，我心中突然感到不安。
7月7日，我和林芝带着女儿匆匆离开了这座北方的城市。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十年风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再次回到四川，林芝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女儿越活泼调皮，林芝越是生气，有时她还会大声对女儿吼道：“我儿子比你听话多了。”每每这时候，女儿就很委屈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了。我知道，林芝是想儿子了，也就不跟她计较。
可是，时间久了，林芝却变本加厉了。只要看见女儿的身影，林芝的脸就布满了阴云。紧接着，她又让女儿承担了家里洗碗、洗衣服的活儿。家里有洗衣机，她却说洗衣机洗得不干净，非要女儿手洗。想到女儿才10岁，就被林芝指挥着做这做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十分难受。
终于有一次，矛盾爆发了。女儿饭后洗的碗，经林芝检查后，发现洗得不干净。林芝一边让她重洗，一边指责女儿“缺乏教养”。我终于忍不住了，对林芝说道：“你不觉得你真像个后妈吗?”林芝脸红了，愤愤地说：“好，以后碗我来洗，你们俩看着享清福就行了。”她这么一说，我们三个人都去争着洗碗，那碗在争抢中“砰”的一声摔落在地，碎了。那声音就像摔碎了我的心，而女儿却惊慌地躲到了墙角。
我站起身就给了林芝一耳光，怒斥道：“你觉得我为你付出得还不够吗?你天天刁难我的女儿，居心何在?”林芝哭了：“难道我付出的就不多吗?自从她来了以后，你就只顾着关心她，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疼爱我了，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你吗?”我愕然，原来她觉得我是因为女儿而冷落了她，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这天晚上，一夜无语，我们两人开始了冷战。在这样纷扰的环境里，我的心越来越冷。
2002年春节过后，林芝帮我东拼西凑了几万元，我只身来到成都开了一家小广告公司。广告是个老行业，竞争异常激烈，而我又是个外省人，没有老客户，经营起来很艰难。不过，一个人的生活少了很多烦恼。林芝每到周末就会来成都看我，有时也会带着甜甜一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了。2005年底放寒假的时候，林芝来成都看我时，从口袋里掏出女儿留下的纸条：“妈妈：我回老家去了，请你原谅我。由于我平时不听话，让你操心了，也让你和爸爸过得不安宁，我很难过……”
看着女儿的字迹，我泪如泉涌。直到晚上，我跟父母通话时才知道，女儿已回到老家。女儿对母亲说回去的原因是：想奶奶，想叔叔阿姨，想家里的小伙伴们。她打算长期待在老家上学。女儿善意的遮掩，让我无地自容。
这天晚上，我望着林芝，感到一种深深的失望。那个网上可爱的女人，那份令我为之疯狂的激情，已悄然离我而去。我对躺在身边的林芝轻声地说：“我们离婚吧。”她“嗯”了一声，再无言语，眼泪却早已湿透了她的脸颊……
一份付出沉重代价才获得的情感难道就这样被我们自己毁掉吗?我和林芝都心痛不已，离婚之事暂时搁置了。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成都在地动山摇过后，惊恐的人们四处躲避余震，所有的通讯信息都中断了。晚上，躺在雨中的帐篷里，身边没有亲人的陪伴和问候，也不知道林芝的境况如何。而我更加思念远在北方的女儿，还有年迈的双亲。我恍然惊觉：在生死关头，你最思念的，才是你最爱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芝已经渐渐地淡出了我的生命。
5月21日，林芝从广元平安回来，我们再没有吵闹，没有争辩，只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离婚。
11月17日，我和林芝办了离婚手续，我又一次净身出户了。婚姻的两度失败给了我深深的挫败感，紧接着，广告公司破产。我成了一名婚姻与事业的彻底失败者。
我无脸再回老家，无脸再面对正在仕途上高升的朋友们，我更不敢去回想和假设“如果当初不……”，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更具体更残酷的现实：为生存而活着。
2010年端午节的那天晚上，我忍不住对远方已长大成人的女儿的思念，拨通了沈兰的电话。当女儿接过电话时，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太久了，我已经不认得你了。”我顿时瘫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