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ap Jordans 卑微的生存與抉擇

我從夢中驚醒，已是淩晨了，那個橫臥在公路的陌生人，似乎在對我訴說著什麼。前天，我加班至下班已是深夜的十一點多了，但這已成了我習慣，如我這般的農民工都是靠著微薄的工資和微薄的加班費卑微的生存著。下班後，我騎上自行車瘋狂地踩著，希望能快速地回到出租屋（儘管有很多人稱之為家，我還是不習慣，畢竟它不屬於我），這時，天正在下著微微的雨。行至某一著名跨國公司前的路段，有兩台警車和一些人圍了起來，我想應該是出車禍了，我便下車前去觀看，果然，有一人已被一個大的紙箱蓋住，躺在路中間，還有一台物流車，還有一台在車輪下的電動車，還有一些圍觀的人。我不禁問旁邊的人，那人死了沒有？旁邊的人回答，當然死了，不然怎麼不送去醫院。我大驚，心裡波瀾起伏起來，我很少見到一個生命的消逝，一個生命就這樣的消逝了。圍觀的人都在議論著，說是躺在路上的人違反了交通規則，我又認真地看了看，紙箱下麵，一攤紅色的東西隨著雨水緩緩流出，然後淡去。那人身上還穿著某一公司的工作服，應該也是剛下班的農民工。我想，他也想著快點跑回家，快點和家裡人團聚，快點洗澡睡覺，因為明天還有上班。雨越下越大，圍觀的人都已散去，我也走了，回到後，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著，雖然以前在電視看了不少這樣的車禍，但我從來沒這樣思量過，我也不知道，一個生命就這樣結束了，如此簡單。我徹夜難眠。第二天，我思忖著，是否要從那條路經過，因為以前在農村，在死過人的路上經過，是很不吉利的，但是為了快捷，我還是選擇了那條路。然而，這一天清早，陽光明媚，過往人員車輛暢行無阻，絲毫不見昨晚的痕跡。這一晚，當我又回到出租屋時，望著這一排排整齊的出租屋，我想，這裡面有多少愛與恨，歡笑和淚水，驚喜和苦難，我又想起自己將近10年的農民工生涯，一個個卑微著生存的故事，感動著我，激勵著我，坐在一台破電腦前，我已經決定要把他們記錄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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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想了想，從我出來打工開始，第一個感觸深的應該是他了。多年前，我初到這個城市的那段日子裡，因初來乍到，連溝通都成問題，所以寂寞和空虛經常困擾著我。為此，我經常獨自一人在街上瞎逛，以此來慰藉我內心的寂寞和空虛。
　　 那是多年前的一天傍晚，我像往日一樣在街上瞎逛。秋風吹拂而來，讓人感到涼爽之余有一絲的寒意。街上行人不多，一些商家和小販的吆喝聲倒是此起彼伏的。我也不知不覺地被牽引到一個擺地攤的商家前，那人是賣玉器的。大概所賣的玉器多半是假的，價格很便宜，所以吸引了不少的人。我看著看著，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便下意識地捂住錢包，轉身一看，沒想到居然是小寶——我初中時的同學。但我還是嚇了一跳，小寶和以前很不一樣了，他遞了一支煙給我，我示意自己不抽煙時，小寶有點不屑，他自己點了一支煙，猛吸了一口，接著空氣中便飄著滾滾的濃煙。我仔細地看著這位老同學：他當年胖胖的，羞澀的身影已蕩然無存，身子乾癟得像樹幹。頭上留著五顏六色的長髮。左邊的耳朵還戴著兩個耳環，嘴裡正濃煙滾滾，一口變黃漸黑的牙齒仍清晰可見，有點嚇人。高高瘦瘦的身體上緊緊地套著一件花花綠綠的襯衫和一條有著幾個洞的牛仔褲，腳上的一雙的皮鞋在夜燈下閃閃發亮，卻大得著緊，似踩著滑雪板。
　　 我的第一句話是，小寶，你變了好多。小寶高傲地說，走，我請你吃夜宵去。
　　 記得我們走到 一個大排擋裡，小寶問我，怎麼你也出來打工了？我說，沒考上大學唄。小寶問我說，怎麼不好好讀書，是不是把時間花在泡妞上了。我看小寶說話的架勢，有點像長輩教訓小孩一樣。我也笑著問他，你呢，拍拖了沒有？小寶很不屑地說，我靠，我玩過的女人都有好幾十個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寶很得意，不挺地喝著啤酒，還告訴我說，出來混，酒是必須的。我說，還記得當年的小蘭不？小寶愕然了，小蘭！？他念叨著，試圖想起。我告訴他說，就是你初中時想追的那個女孩啊，你當初還叫我幫你送信給她，她把信交給老師了的那個啊。小寶“哦”的一聲，就沒下文了。我說，她現在結婚了，小孩都快生了。小寶突然“卡”地一聲，一口濃痰怒射而出，嚇得我直躲腳。小寶罵了起來，他媽的，分明就是個婊子，當初還給我裝純情。這時，我也不知要說什麼，他也沉默了下來，氣氛有點尷尬。我問，你在工廠裡面是做什麼的呢？小寶說，也就是那些事，媽的，每天都加班，累得要死，簡直不是人幹的，工資又那麼一點，窮人就是受罪，我想出去做生意，就是沒錢。我問，你想做什麼生意？小寶說，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呆在工廠裡，每天都累得要死。我說，那你可以學點技術啊。小寶問，學什麼技術？我說，就你們廠裡的技術啊，一步一步來嘛，先是普工，等你有了技術以後，就是技術員，然後是工程師，然後是……等你做到管理人員後，你就輕鬆了。小寶目瞪口呆地望著我，過後又是大杯大杯地喝。
　　 我問小寶， 怎麼這幾年都很少見你回家？小寶說，回去幹嘛，那個窮地方。我說，那家裡有什麼變化你都不知道了。小寶說，就那個窮地方，能有什麼變化？我說，那你總得回去看一下你父母吧，難得你一點都不想念他們嗎。小寶沉默了，抽起煙來。這時，小寶的電話響起來了，小寶拿起電話聽了一會兒後，激動地說，好啊，這等好事，怎麼能少了我，我馬上就到。我說，有緊要事的話，你先走吧。小寶興奮地說，走，帶你去瀟灑瀟灑！我說，去哪？小寶說，皇帝般地享受。我明白了，我說，你去吧，我不去了。然後小寶便飛快地跑走了。我才發現我連他的手機號碼也沒留。
　　 我沒有跟小寶去，不是說我就是聖人，只是那是我剛出來打工，對那些地方很畏懼。後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小寶，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我身邊也有很多人有著小寶當年的影子，他們也是每天在流水線上忙碌著，熬著青春，得點耗損費，下了班後，喝酒，賭博，泡妞，去夜店，揮霍著青春，還帶著一身江湖氣，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未來是怎樣，總之，過一天算一天，我也是其中一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