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的一次晚祷

如若可能，早睡。无数人好心劝慰你。可是，你不能做到。是什么阻碍了你？路途中到底有什么艰难？
你喜欢艰难。艰难很深，很厚，很黑，它具有威力，你喜欢。可是，你对艰难了解多少？一无所知。你对轻松又了解多少？仍是一无所知。
你对轻松毫无记忆，对艰难好不熟稔。可是，即使可以选择，你必仍选择艰难。你感到只有它与你紧紧相连，只有它未经由你的爱与你相连。它来自灵魂的真正的故乡，在这遥远的他乡，你只遇到了艰难。
但问自己，若选择艰难，你就与深夜统一了吗？若选择艰难，你就能化作一粒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吗？你就能成为一阵凛冽的风尽情吹彻吗？就能成为自谋生路的一只野鸟吗？种子、风、野鸟，街道、草原、天桥，我、你、他，都各尽其难。是的，都难。根本不存在轻松与艰难，犹如根本不存在开始与结束。活着，本就是艰难的。但是，你还是想活着的。为儿子，为爸爸妈妈，为自己，为爱。可是，如果只把活着当作命运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就真的理解错了艰难。
驱动自己的是自我生存的本能。不到临界的时候，你不能明白。命运分配给我们的任务原来是爱艰难。
承受艰难，你要摇着它、晃着它、唱着童年的歌谣、哄它入睡。它需要你，你也想在它身旁。你必须在它身旁，它随时都需要你。它像孩子一样依赖你。你做到了，你不再愿意别人将它从你手心里夺走。
凭爱走到这里。爱是艰难的。如果有人令你去爱，那是他给你的艰难，但不是不能完成的。因为他不是让你去爱人，也不要求你去爱他，他只是指向你的艰难，那是最微弱也最强韧的地方。
你看，轻松对你一无所求，但艰难在等着你。你不怕白细胞的减少，所有的力量都可以派上用场。即使生命有时那么漫长，有时断得可怕。走进自己的心，建造自己的艰难。艰难不是星辰，没有轨道，却如伍尔夫的一间用来思想的屋子。你是自己的世界，艰难在这世界的中心，它牵引着你，越过你，以其重力影响你。你会长大，会缓慢而必然地进入艰难之中。除了在此，难道你还能在别处与他相遇？
不然，你绝不能找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