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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48)

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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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04 16:35:53

回家 母亲的生命似乎就这样被划上了句号。按照族人及亲属的强烈要求,母亲必须尽快护送回去。从小在家乡长大的我,自然清楚家乡的风俗习惯,也清楚母亲的心愿——回到生她养她的故土。医院破例安排护送的救护车一路朝老家飞奔,二哥单位上的领导也开车紧随其后。对于二哥及其同事,我有说不完的感激。大我两岁的二哥凭着微薄的工资供我读完书,尔后又是他一个人在支撑着整个家。元旦刚过,我兼任了两家公司的总经理,成功的大门即将打开,而此时母亲却病倒了。此刻我多想让母亲明白,这么多年来,我在外面奔波流走,不惜代价的付出,为的只是实现儿时许下的诺言。两小时的车程,除二哥外,一路上我们几个都晕车呕吐不止,极度的虚弱让我心跳都快要窒息。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旅行,而对于母亲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也许是家乡的灵气让母亲游离不定的灵魂重新揉进了一丝信心或力量——昏迷一个多月的母亲,随着离家越来越近,眼神也逐渐变得光彩而有神。从拥有最先进医疗设备的危重监护室,到已几年没住过的自家屋里,母亲并没有大家预料的那样很快的离去。在医院注入体内的营养液,就算停止供给,也足可以维持母亲两个月的体内正常营养需求。正当大家认为看到新的希望时,刚到夜里,母亲的病情就开始恶化,甚至我都能感觉到母亲体内已被成千上万的病菌啃咬成千疮百孔。此刻,医生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就这样生不如死的被病魔折磨着。从她那浑浊而散漫的眼神里,我分明能读懂母亲的牵挂与不舍和承受着的痛苦与煎熬。我只能无助地向赐万物于生命的主和向掌握人间生死的神灵焚香祷告:只要能解除母亲的痛苦,我愿为她受过。我同样敬畏生命,但此刻我并不害怕死亡,因为我更害怕命运对我家人的惩罚。 离逝 想起母亲患病的前晚,身在温州的嫂子和身处福州的朋友,以及远在长沙的我,都同时做了一个恶梦。嫂子一大早就打电话询问,福州的朋友也在网上留言告诫我有不幸的事发生,果真不幸都被梦中。在母亲病后的日子里,我们不分昼夜地守在床前,尽力地捕捉母亲的每一个眼神,聆听母亲的每一次喘息,感受母亲的每一次心跳。每当自己用颤巍巍的双手通过食管给母亲进食喂药时,我总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或许是因为体内正流淌着母亲的血液,或许是因为脑海里正播映着儿时的情景,或许是因为正是这让我有机会做一次孝子。当一切只剩下残忍,我能祈求的只有这些了。我就这样握住母亲的手不放,尽管除了一些体温所散发出来的热量外,已经感觉不到母亲任何的知觉。但我知道,即使这样一双不会动的手,有一天也会变冷。甚至此时此刻,或许还有另一双看不见的手正把母亲往地府里拉。 在母亲回家一个星期后,恍惚中我梦见母亲对我说她得走了。我知道这是母亲在向我作最后的告别。抚摸着母亲的肢体,逐渐感觉到手、脚及耳部明显的一段段的在变冷,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缓慢,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而全身抽动。我赶紧嘱咐二嫂给母亲准备一些好吃的,并停止了对母亲的用药——我不能让她口里含着苦味的药物到另一个世界。母亲只在口腔里存留了少许特意为她准备的食物——自从母亲病倒后,这是第一次从口腔进食。几个小时后,母亲走完了她59年的生命历程。在母亲咽气的最后一刻,我亲手拨出了插在她体内连接胃部的食管——在天堂里的母亲再也不用食人间烟火了。 生命无法如梦幻般完美,可是痛苦、哀伤却无法避免。正如一位老人所说:一个人自从生下来以后,便开始朝着死亡路上走。就好像我们生下了,就是为了等候死神的召唤一样。人在自己的哭声中来到世上,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去。这是一个从诞生起就注定了的结局。人类的发展,成就了一些伟大的改变,却谁也无法让死神在他的勾魂簿上抹去你最终的结局。个人的不幸也始终幽灵不散地游离在人们的周围,幸福未曾使我陶醉,苦难却常常使我警醒。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缓缓的离开人世,自己却无丝毫挽回之力。当母亲心跳慢慢的回落,微弱的呼吸渐渐消失,跟父亲离世时一样,我竟突然没有了眼泪。此刻,或许眼泪并不足以让我去表达我的悲痛、哀伤与绝望。面对这一切我只能静静地承受,任凭残忍和绝望在我身上层层地剥离着、敲击着、腐蚀着,直到殷红的鲜血喷涌出来。母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母亲走了,我感到生命如此不可承受之轻,可我却不知该怎样去向命运申诉,我所做的只是努力让自己麻木。母亲走了,带着未了的心愿和无奈,死后她都不愿闭上自己的双眼,这里还有她太多的牵挂和不舍。当面对狰狞的死神的时候,我可怜无助的母亲,你究竟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出殡 随着母亲心跳的停止,屋内屋外,哭喊声、哀乐声、吆喝声顿时汇成一片。大家叹息着、同情着、忙碌着。匆忙为母亲赶制的黑色棺木,它将替下我们陪母亲到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恍惚在梦中一样,不同的只是眼泪是真实的,吐出的鲜血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小心翼翼地护着摇曳着的红烛——我不能让上帝将生命之烛再失手打翻。为驱走母亲黄泉路上的黑暗而放置在灵柩前面的脚灯,这是一盏特别的灯——小汤匙浇上少许的桐油,再加一根棉绳做灯芯。我不敢想象母亲依偎着这微光在那黑暗中孤独行走的情景,当风吹过燃烧的灯芯时,看着火光左右摇摆,闪烁不停,这让我想起母亲——想起她那脆弱的生命,活时小心翼翼,死后也无声无息。燃烧着的檀香,在母亲的遗像前腾起阵阵青烟,很快又消失在混浊的空气里,象母亲的灵魂一样,瞬间便无踪可寻。 母亲去世后的一天夜里,前来悼念的亲友还未散去,一阵哧卟哧卟的声响过后,大家发现一对银白色的蝴蝶正垂挂在灵堂的门口。长长的翅膀象鸟儿的尾巴。这是当地未曾见过的蝴蝶,美丽得如同花圈里镶嵌的花朵。一连几天,蝴蝶一动不动静静的垂挂在那里,任凭狂风卷起它长长的翅膀剧烈摇晃。这是一对忘记飞的蝴蝶——或许这里有她们的牵挂,或许这里有她们的等待,或许这里有她们带不走的爱。 出殡前的各种仪式都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我仍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母亲身边,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事情——点烛、敬香、烧冥纸、添灯油、换供品,不分昼夜。自从母亲去世后的几天里,只要乐声响起,大雨就会闻声而至。出殡也是在滂沱的大雨中进行的。随着炮筒的一声巨响,我分明感觉到地心在颤抖,来自对于鲜活生命的扼杀所暴发的复仇,蕴蓄着的力量把混沌的天体撕毁得支离破碎。空中顿时汇聚着来自天堂的泪水和来自地狱中心的哭喊以及挣扎于心的人性的呻吟,世间的一切繁华在这里都成了陪葬。跪地的白色丧服被烟雾渲染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白带,一直通向天堂。突然,被折射出去的礼炮对着远处装着鞭炮的拖车俯冲过去,没等人们明白怎么回事时,只看到一阵浓烟过后,在若隐若现的重重迷雾下,看到的是堆积如山的纸屑和被熏染成墨色的墙面——我不知这是上苍故意安排的一个插曲,还是母亲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烙印。 雨丝毫没有想歇下来的意思。冰凉的雨水浇在每个人的身上,透过火热的躯体,开始冰冻那一棵棵跳动着的心。只有张开着的大嘴仍努力地喘息着粗气,一波又一波粗哑而又富有节奏的呼喊声,穿过雨帘,透过风墙,越过千山万岭。大家扶老携幼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艰难的前行着,几十个大汉不停地传递着他们肩上的大木头。雨滴打在躺着母亲遗体的沉重棺木上,溅起一朵朵盛开的小花,瞬间便汇积成一个水的世界。此刻的人们就象在极力推动着一艘被搁浅的黑船。山太高太陡,路又远又窄。此刻我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为这些善良的父老乡亲。 很多时候,我也相信自己是很坚强的人。然而,父母亲的相继离去,让我对“幸福”两字有了新的感受和理解。我不知道,它是否还会出现在我以后的生活字典里。想起“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和“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憾,不经意间我失去了我的天堂。 上苍啊,继续你那狂风暴雨的洗礼,好掩盖那流血的伤口,冰冻那流泪的双眼,麻木那疼痛的灵魂。直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到盘古再世,万物重生。母亲,你走出了我的视线,却永远也走不出我殷殷的思念,走不出我深深的记忆。风卷哀思,云寄情素。此刻,在另一个世界的你是否正感受到儿子声嘶力竭的呼唤? 母亲,儿仍在为你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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