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初秋去英国期间,教育部郑增仪副司长在我面前很高兴地给我看他拍摄到的好照片,我在大领导面前没有任何客套就直接指出其不足,并马上告诉他该怎样拍、怎样构图更好。同行的领导心中暗想:“这家伙真没顾忌!”后来在剑桥大学的一处大草坪上,看着郑司长拿摄像机的业余样,直接接过摄像机做起了示范,如何双手稳稳地慢速移动,如何轻轻地推拉镜头,如何利用金色的阳光,如何跟踪和预估白鹭的滑翔路线使画面呈现美感……从此以后,我俨然是郑司长和同行领导们的摄影指导了——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起享受到了难忘的摄影乐趣。
我不是对上司、对官员唯唯诺诺之人。有时候看到一些场景很好笑,越是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之人,越是被领导瞧不起;相反,越是轻松而无所顾忌,却越能得到尊重。当然,如果不择对象,肯定会让一些喜欢高高在上的领导们不舒服,不过没关系,他不高兴,关我屁事。
杰弗逊在美国《独立宣言》中写道:“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200多年过去了,美国及西方的“人人平等”可圈可点,即便是总统,也可以被民众公然弹劾,对美国总统克林顿的调查即便如黄色小说,也毫无顾忌地完全公开。但中国是一个延续了几千年不平等制度的国度,孔孟之道被统治阶级利用为不平等的思想基础。虽然有学者认为这是统治阶级刻意对孔孟之道的歪曲,需要重新恢复其正确的思想本质,但其造成的事实后果已融入到中华文化的基因中,至今仍然阻碍着国家的发展和人民对幸福的追求。
教育领域也不例外,而且沉疴深重。所谓“高校去行政化”的呼喊,虽然得到了温总理及新的教育改革与发展纲要的支持,但哪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小科长让教授无可奈何的事其实越来越严重。不为人知的是,中小学其实比高校更加严重,只不过因为中小学教师实在是弱势群体,鲜有人敢呼喊而已。曾经有一副校长就直接在我面前炫耀权力:“教学水平是不好评价的,领导说谁好就是谁好!”
诗人席勒曾说:“不知道他自己的尊严的人,便不能尊重别人的尊严”。这句话倒过来说更能反映中小学的现实:“不能尊重别人的尊严的人,他自己也不会有尊严”。在上级面前马屁连天、点头哈腰已成常态的那些中小学领导们,在下级面前虚伪傲慢、个人利益至上。其奴性,昭昭然亦。这一切,皆由对“不平等”习以为常造成的。中小学绩效工资制度和岗位设置制度,出发点好像很美,但现实却演变为领导工资制度,高工资、高职称向领导倾斜。一官场朋友戏谑我:所谓名师,就是领导的夜壶——要用的时候拿出来尿尿,不用的时候放到阴暗的床底下,呵呵!在职称聘用和绩效工资等利益面前,肯定是领导先上的。芬兰的学校管理很简单,除了校长,没有所谓中层,更没有绩效工资制度,但学校和谐,乐教风气浓郁,每一个教师都受到平等对待。美国年度最佳教师颁奖合影时,教育部长见第一排中间位置只够奥巴马总统和最佳教师站立,没有留出自己的位置,就很自然地走到合影人群的最边上,更看不到哪位“群众”主动让位给“领导”。这要放在中国,嘿嘿……
不平等的文化惯性渗透到教室中,班干部制度就是典型。最智慧的是魏书生,他根据学生的需要,可以让每一个学生都变成班干部,大小都管点事,班风和谐。其实,哪要那么多管啊,但在潜移默化的“不平等+出人头地”的文化下,不做管人的人,哪能体现自身的地位和价值呢?更有不知天下为何物的家长,认为自己读北大的儿子不当市长省长很丢脸……奴性在不断地培育奴性,“人人平等”还只是个口号。
昂山素季9月22日在美国纽约皇后学院发表演讲:教育是人类尊严的基础,我们都生而自由,我们都有人的尊严权,但我们必须知道如何坚持它,我们必须有坚持它的手段,而教育是关键。对于当今的国学经典教育(其实核心是儒学教育),从文化传承的角度,的确有必要。但一味诵读三字经、弟子规、论语……其中的“不平等”文化如何对待?我们是否从世界人类文明发展及对人的平等权的认识历史的视角去好好审视过?我们是否切实关注了人在平等基础上才能出现的尊严?
在不平等文化背景下活着,有哪一位真正地拥有了尊严呢?高官?富豪?大教授?农民?市民?孩童?老人?你?我?他?她?……
时代的车轮在前进,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走路看脚下,骑车看10米,开车看百米外。而今是光速时代,为了尊严地生活,我们该看多远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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