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另一個角落

北京的另一個角落

 

看到他們你還怨嘆什麼？抱怨什麼？他們都有勇氣活下去。你(妳)不如他們嗎?

 

放暑假了，今天去火車站送同學回家。這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成百上千互不相識的人神奇地匯聚到了一起，然後又各奔東西。

 

送走了同學，我和朋友背著攝像機四處閒逛。「小妹呀！」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我轉頭一看，一位婆婆眼巴巴地盯著我手裡的飲料杯。看著她的背簍和手上的編制袋，我明白了。飲料還有一半沒喝完，婆婆就一直在我身旁守著，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我心裡暗自嘆息，加快了吸吮的速度。把飲料瓶給她後，左右沒什麼事，於是我開始幫她撿垃圾。感謝我們國人的「素質」，我很快就在地上撿了滿滿一袋的瓶瓶罐罐，婆婆的臉上笑開了花。

 

婆婆今天大豐收，堅決貫徹「兩手都要抓」的精神，一個都不能少！雖然負擔沉重，可是壓不住她內心的喜悅。看到她這麼高興，我也很開心。看到婆婆實在背不下了，我索性幫她拿回家。 路上，婆婆跟我擺談，說她有三個兒子，為了幫大兒子還賭債和給小兒子湊錢結婚，她才出來撿垃圾的。聽了這話，我瞬時覺手上的垃圾袋變得很沉重?

 

婆婆住的地方很遠，也很偏、很舊。我現在才知道，繁華的都市裡居然還有這種地方。走過這條沿途都是垃圾的小巷子，雖然只花了半分鐘，但我感覺卻像是回到了半個世紀前。

 

終於到了婆婆居住的小區。冗長的小巷裡，家家戶戶門口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曾經以為《功夫》裡的豬籠城寨是完全虛構的地方，然而比起這裡，那根本就不算什麼！此地居民普遍使用的灶台，裡面的燃料除了煤渣還有就是撿來的碎木片和一些可燃物。

 

巷子口遇上的大嬸熱情地請我參觀她的住宅。站在滿屋的垃圾旁，她笑得非常自豪。據婆婆介紹，她是這裡最富有的人了。對著這些淳樸的人，我依舊保持著微笑，然而，心裡卻很想哭。再看一眼這座最「富裕」的小屋，連架子床的下鋪都堆滿了「財產」。然而我想，即便是最吝嗇的守財奴也很難枕著這滿屋的財富安然入眠。

 

路過一門口，裡面那位正在整理垃圾的大嫂笑問婆婆今天的收成。得知我的身份後，大嬸與我的距離瞬間拉近了，因為她的孩子目前也正在上大學，而這些垃圾換來的每一張人民幣，則化為天之驕子那昂貴的學費。大嬸活得很精神，在她的心目中，孩子一畢業便可以改變一家人的命運了。我不敢告訴她，現在大學生的就業已經大不如前，前方的路途也許還很遙遠。

 

巷子裡，一個四處留痕的小男孩吸引了我的目光，他是我在這裡看到的唯一一位男子漢。希望生在此地的他今後能像此刻般執著地成長起來。

 

走慣了水泥、瓷磚和大理石鋪就的道路，看慣了城裡的高樓大廈和綠樹、噴泉，如今走在垃圾山之間，我不禁百感交集? 我們的到來攪亂了此地的寧靜，熱情的大媽們看到我們的攝像機後，帶我去拜訪一位居民。一個漆黑的小屋門口，我見到了此地年齡最大的主人。觸眼的景象，使我難以用言語和文字來形容。跟這裡所有好客的主人一樣，太婆顫悠悠地扶著門來歡迎我，然而深度佝僂的她，已經無法抬起頭來了。太婆今年八十多歲，一個兒子殘疾，一個兒子結了婚就丟下她走了。殘疾兒子現在騎三輪車掙錢，婆婆就揀垃圾，但是年齡大了，腿腳行動不便，只能在附近的垃圾堆裡揀些塑料袋之類的垃圾，一個月只能揀幾十塊錢，而且她犯有肺氣腫，但是沒錢看病，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這裡的所見所聞讓我心裡好痛，無法再呆下去了。逃離之時，我把媽媽早上給的零花錢轉贈給老人家。迄今為止，她那讓人心碎的眼神依舊在我腦海裡盤旋不去！要走了，回頭再望一眼。我黯然地發現，這個巷子的「地裂」很淺，但是它跟外部的鴻溝卻很深、很深?

 

走上鬧市街頭，觸眼一派繁華景象，五彩繽紛的燈火將都市裝扮得宛如全身鑲滿了金銀首飾的貴婦。放在以前，我也是深深地沉醉其中，被她高貴典雅的氣息深深迷住，時常在高檔商場和專賣店間流連忘返。然而今天，我不再有心情，試問，我們大家醉心於這位貴婦的迷人丰采時，還有多少人牽掛著養大她的老娘親？

 

回到自己的小天地裡，發覺這裡依然是那麼的溫馨、舒適，但心卻難以平靜。我希望把今天看到的一切記錄下來，作為成長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