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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2-06 04:36:53
北方的雪人（散文）
雪人是北方的，那广袤的冰土是它的家园，那凉凉的北风是它的护卫。雪人是北方的娇子，沧凉的北方世界，因它而有生机；雪人是北方的精灵，枯枝寒山在他走过之后，变得花枝招展，情趣盎然。
记得那年除夕，姥姥还活着，那还是上世纪的六十年代。白天还是朗朗的天空，晚上就飘起了雪花。姥姥脸上笑开了花：“好哇好哇，瑞雪兆丰年呀！”
“姥姥，下雪有什么好的？”姥姥说，“你不想玩雪人吗？”“想呀，但是雪人很快就化了，路不好走，我们不好出去玩的”姥姥说，“雪人化了，雪神还在，把雪人塑好吧，塑得越好，就越能留住雪神。我们这些老百姓是离不了雪神的！”
不一会，我发现姥姥端着一碗饺子放在门口，我问做什么，姥姥说，是敬雪神的。我又去问母亲，母亲说：“你姥姥迷信，你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了，世上没有雪神，你玩你的吧！”
第二天初一，姥姥一早就把我们叫起来，说收拾一下屋子，准备迎接来拜年的。大年初一是不做饭的，但吃的东西挂满了屋子。正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姥姥己经把屋子收拾得漂漂亮亮。我刚刚完成吃饭的任务，姥姥就对我说，“一会儿拜年的就来了，你小孩子家，没什么事，去玩雪人吧。”
家里拜年的不断，我就在院子里垒雪人，我记得那天我的新衣服很好看，站在院子里谁来了谁夸，搞得我不想回家，只想听夸，一天下来，我垒了满院的雪人。
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看见姥姥拿了一个小碗，里边放了一个印着红点的小小的馒头，走到院子里，她把小碗放在一个最大的雪人身上，然后跪下来向雪人磕了一个头。
我偷偷给妈妈说，“妈妈，姥姥又迷信了！”
过了很多天，我给姥姥说：“姥姥，你以后不迷信不行吗？”姥姥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就讲了那天晚上她给雪人磕头的事情。姥姥说，“你母亲她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说我迷信，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她天天喝西北风长大的吗？你们没在农村呆过，你们离开了土地，不知道庄稼人的苦衷！”姥姥接着说，“孩子呀，雪是小麦的被子，没有雪春天的小麦就会死去，小麦死了，我们吃什么呀！，我端着馒头敬雪神，是乞求新一年丰收呀！”
“哦，”我好象明白了什么。忽然，我问：“姥姥，我最愿意吃大米了，您为什么碗里不放大米呢？让大米丰收多好呀！”
姥姥笑了，“傻孩子，大米和雪不是一家人呀！”姥姥接着说“南方是长江、雨水和大米，北方是黄河、白雪和小麦，这是不能变的呀！”
“那么，如果我去了南方就没有雪人了是吗？”
“是的，雪人是北方的，永远属于北方！”
……
不知从何时开始，家乡的雪越下越少，越下越薄，更糟糕的是，由于空气污染，那雪的颜色己经不是太白，泥泞的地面总把雪搞得更黑，圣洁的“雪人印象”越来越淡，越来越远。慢慢地，它只能跟小时候的环境连在一起，只能跟姥姥连在一起。
我来冰岛时正值冬天，那雪迷倒了我。白艳艳的，鲜活活的，迷灿灿的，再加上周围环境的那种幽静，那种古朴，那种原生，使我一下想起姥姥，想起曾经白雪皑皑的家乡，想到那怀抱馒头的雪人。冰岛家里没有玩雪人的小孩，见不到雪人，我便看那小路。小街小巷中，雪被车轮压出道道辙印。那辙印很深，象是画家在白纸上画出的墨印，那墨印很有生活，能映出车主的故事。那故事是延续的，从父辈，父辈的父辈，通过那墨印向儿辈子孙们延续着。辈辈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喝奶，上学，挣钱，养家，然后猝然离世。大自然滋养着我们，所有的东西随我们开采，那山，那林，那地，那水，那天空，那万事万物，任我们宰割，于是，山没了，林没了，水黑了，天空污浊了。结果，人得了动物的病，人和动物编排在了一起，于是那雪也变得黑黑。
雪不光变黑，还跑到南方，不去护小麦，却去乱稻谷，让上亿人受灾，当人们有家难归的时候，大家心里该想什么呢？
北方的雪人，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
写于冰岛时间阴历二十九下午，完成于北京时间除夕凌晨四点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