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煇．劉東．南聲（粵語流行曲＠1956之一）

 

　　談1956年的粵語流行曲，那是不能不提顧嘉煇、劉東以及南聲唱片公司。

 

　　南聲唱片公司估計早在1951年已經成立，並已不斷推出粵曲唱片，可是該公司似乎並不喜歡在大報章上刊廣告，筆者只是在《星島晚報》見過一次，那是1955年2月25日。這一兩年看《華僑日報》，從1949年至1957年尾，竟未曾見過南聲的廣告！

 

　　南聲於五十年代中期開始推出「跳舞歌曲」唱片，亦即我們心目中的粵語流行曲，但其「跳舞歌曲」唱片的推出始於何年何月，乃是個謎。南聲出版了多少首「跳舞歌曲」？是又一個謎。關於前一個謎，借助當年的電台節目表，至少可以考證出該公司部份「跳舞歌曲」，其面世日期的下限都應是1956年，從筆者日前寫的一篇「電台與粵語流行曲＠1956」，至少知道有九首是不會遲於1956年面世的，其曲目是《咪貪口爽》、《假細心》、《太太萬歲》（這三首俱是廖志偉、伍木蘭合唱）、《發開口夢》（廖志偉）、《瑤池樂》（朝霞紅）、《舞伴寄相思》（邱丹鳳）、《情懷》（鍾麗蓉）、《閨怨》（陳彩蘭）、《一縷柔情》（冼劍麗）。

 

　　手頭也有幾張南聲公司隨唱片附贈的曲詞紙的複印本，由於其中有些是有印上出版年份的，從中也得知陳錦紅唱的《嫁後情人》、廖志偉唱的《海上風光》、廖志偉、伍木蘭合唱的《添丁發財》、鄧寄塵唱的《恭喜恭喜》、《包你添丁》等都是1956年的出品。不過像《海上風光》那種較俚俗的歌曲，其時的香港電台不考慮播放相信亦是有可能的。

 

　　《海上風光》和《添丁發財》是收錄於同一張七十八轉唱片（也可能是四十五轉）的，從唱片公司附贈的曲詞紙，見不到原曲作者的名字，卻見到兩首歌都是由廖鶴雲作詞，顧家輝編曲，這「顧家輝」是顧嘉煇當年使用的名字。曲詞紙上亦有「朱紹操監製．劉東領導」的字樣。寫到這裏，顧嘉煇和劉東的名字都出現了。

 

　　猶記得筆者早在九十年代初，曾訪問過顧嘉煇，約略地問過他一點這時期的往事。訪問原發表於1991年10月出版的《top純音樂》月刊，其中有這個段落：

 

　　「可記得你在何時開始編曲工作的？」我總想追溯得準確一點。

 

　　「大約是六十年代初吧！」他想了一想道。

 

　　「但我找過一些資料，見到一些五十年代後期的唱片歌詞資料，是標着由你編曲的。如1959年出版的歌曲《飛哥跌落坑渠》。」我提醒他。

 

　　「對！對！我是五幾年已經開始編曲工作，也是那時開始跟劉東合作，那時鄧寄塵、周聰、鄭君綿的好些歌曲都是我編的。」顧嘉煇又多記起一些。

 

　　說起劉東（按：現已故），如今娛樂唱片公司的老闆，我又多口問當年南聲唱片的事情。

 

　　「據我所知，南聲是美國華僑斥資的，但全權交由劉東主理業務，那時南聲收錄的歌若非粵曲，便多是由歐西流行曲改成的粵語歌，當時我便是替劉東為這些粵語詞歐西曲編曲。」顧嘉煇的答案又趨於過份簡潔。

 

　　認真考據起來，其實上述的《海上風光》原曲應是泰國歌曲，而《添丁發財》的原曲是《支那之夜》，都不是顧嘉煇說的「由歐西流行曲改成」的粵語歌呢！

 

　　筆者近期從好友處借來的古舊歌書，可考查到黎文所、鍾麗蓉合唱的《拍擋夫妻》、《小冤家》和伍木蘭唱的《賣剩蔗》等幾首南聲公司出品，也是由顧嘉煇編曲的。《拍擋夫妻》的原曲是粵曲小曲《梳妝台》，《賣剩蔗》的原曲亦是《支那之夜》，當然也不是「由歐西流行曲改成」的。唯有《小冤家》的旋律較難辨認出處（慚愧！可見粵語流行老歌雖是人們看不起的，要就這些老歌考古，卻絕不易為，須是通天曉），也許真是「由歐西流行曲改成」的吧！

 

　　於此可見，顧嘉煇和劉東，早在1956年左右的南聲唱片公司時期，就已有頗多的合作和交往。到五十年代後期，劉東創立娛樂唱片公司，二人亦有合作，比如娛樂唱片公司出版的電影原聲唱片《兩傻入地獄》中的所有歌曲，都是由顧嘉煇編曲的，當然也包括上文引錄的訪問文字中提到的那首著名的《飛哥跌落坑渠》。後人動輒指《飛哥跌落坑渠》是粗製濫造之作，大抵是因為並不知道這是娛樂唱片公司的出品，編曲的是顧嘉煇，也根本聽都未聽過《飛哥跌落坑渠》的原裝唱片版本吧！到1974年娛樂唱片公司推出《啼笑因緣》電視歌曲唱片，顧嘉煇和劉東相交已近二十年了哩！

 

　　說到南聲唱片公司的「跳舞歌曲」出品，有一部份歌曲僅從歌名看，亦已感到跟1952年至1955年間的粵語流行曲的題材取向頗有些不同。其中一種差別，乃是不避俚俗，就以上面提到的《海上風光》和《添丁發財》，其歌詞內容會使不少人覺得是如黃霑論文所言「水準之粗糙低俗，實在已是在社會標準之下」。然而，這應是唱片公司的市場策略，何況，這也該是受當年南洋傳來的粵語歌諸如《賭仔自嘆》（大馬華僑馬仔原詞原唱，後成為鄭君綿的名曲）的影響吧！

 

　　南聲有另一類「跳舞歌曲」，則是把傳統粵曲「夜總會化」，為之加上摩登的跳舞音樂節奏，可謂大膽。然而據知也曾有一兩首這種歌曲甚是盛行，《一縷柔情》（冼劍麗）更是代表作。要認識五十年代的粵語流行曲，也應該知有這種曲風。事實上，在You Tube，這首歌還有多個選擇哩！

 

 

 

 

附錄：

 

　　筆者所知，在五十年代，南聲唱片公司至少還推出過以下一批「跳舞歌曲」，謹列下名字，供讀者參考：

 

崔妙芝、盧麗卿《琵琶女》、《縫衣女》

黃金愛、鍾志雄《太太揸車》

鍾志雄、黃金愛《明星夢》

馮玉玲、江峯《女兒心》

南聲合唱團《花香引蝶忙》

南聲合唱團《劍舞高歌》

鍾志雄、馮玉玲《難為了爸爸》、《廚子大王》

崔妙芝《燕歸人未歸》

朱頂鶴、鄭幗寶《睇花燈》

廖志偉、鄭幗寶《揀女婿》

朱頂鶴、伍木蘭《桂姐買花》

崔妙芝《春閨夢裏人》

鄧寄塵《亞福選美》、《鄉下佬遊埠》

馮玉玲、檸檬、李燕屏《避風塘之夜》、《嘥心機》

崔妙芝《一段情》、《冷月照寒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