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回父亲家送节,却是铁将军把门---老人到山上秋收去了。于是沿山路寻至地头。一路走来,只见一派秋收的景象:苹果压弯了枝,山楂笑红了脸,野菊花羞涩地打着朵儿,一嘟噜一串的花生装满了小手扶,玉米秸有的抱着一年的硕果等待主人的收获,有的已于奉献之后含笑静卧。农夫农妇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着,不时用带泥的手抹一把额上的汗。天高云淡,泥土翻新的气息伴着淡淡的菊花香,还有秋日特有的成熟的甜香随金风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亲切,仿佛就在昨天。
记忆里的秋天是忙碌而劳累的,印象最深刻的要数摘花生了。那时家里种了十余亩地的花生,晒干的带蔓的花生每年都堆成几座小山,而为了与老天爷赶时间,我们经常要在一两天内把这些小山全都消灭掉,那真是一件庞大的工程:找来一辆小推车,抓起一把把带蔓的花生,刷刷刷往车把上一磕,往身后一甩,花生果落地,花生蔓在身后重新堆成小山。如此循环往复,容不得半点休闲。记得那次与地邻展开竞赛,我们父子三个人硬是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磕了一亩地的花生。至今父亲提起来还是自豪得很,夸我们当年很能干。中午是顾不上回家吃饭的,坐在地堰上,掏出早晨带来的干粮,就着大水梨,吃得也蛮香。最快乐的要数晚上临收工的那一刻,父亲抱来一大抱带蔓的花生,直接在地头点燃。蔓儿烧光时,花生也熟透了。现在回想起来,野地里带蔓烧花生,是人生难得的佳肴,那种嫩香至今让我回味起来仍忍不住有望梅止渴的感觉。而之后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俱添一抹小黑胡的滑稽模样,回味起来也让我心中莞尔。那年月苦是苦了些,可那种父子同心乐观向上的劲头让我的回忆满是温馨甜蜜。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与秋天有关的记忆还与枣儿有关。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一棵还是枣树。(借用一下鲁迅老先生的句子。)每当红红的枣子渐渐挂满枝头,就天天盼着打枣的那一刻,木竿儿啪啪响,枣儿嘭嘭落,打在脑袋上、背上生痛生痛,心里却是快活得紧。有邻人路过,便慷慨地送上刚刚捡拾的枣子,然后心满意足地收获一声“真甜”的赞叹。家里的枣儿有限,山上还有许多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野枣,于是周末经常约上几个小伙伴挎着小篮子上山,美其名曰“拉枣”。现在想起来这个“拉”字很有意思,管它能摘多少枣,一个“拉”字可见其庄重、浩大。那时不管是山棘子枣、棒棒枣、灰灰枣,吃到嘴里都是那么甜。如今我从道边撸一串棒棒枣,放儿子嘴里一尝,儿子皱眉直吐,“什么破枣,净皮儿。”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幸福多了,却少了份盼头,也便少了一份知足的快乐。
不知为什么,现在山上的野枣少了许多,有一样东西却还是年年如昔的,那就是漫山遍野的野菊花。我对野菊花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偏爱,因为她有一种温而不炽的生命热情,也有一种寓劲节于恬淡的气度。记不得在哪里看过描写她们的一段话,简直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一群小姊妹,舒展圆裙,携手坐在秋阳下的草堰上,天真烂漫地娇笑着,嬉游着,风静时,感觉一本正经端坐,说不出的淘气样儿,仿佛有强忍不住的笑声,立刻就要爆炸开来。风起来,她们就手舞足蹈,嘻嚷喧闹个没完。”记得那时可以把晒干的野菊花做成枕头,我常常因为不忍断其旺盛的生命而遭小伙伴嘲笑。不过母亲做的菊花枕头还是享受过了,现在想起来,仿佛还闻得见当年那沁人心脾的清香。
关于秋天还有很多的记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再也不能如当年那样躺在晒得暖暖的玉米秸上打滚,也不能拐着盛满野枣插着野花的小篓沿着乡间小路一路高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此时此刻,我只能在心中喃喃自语: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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