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盒子”的故事(zz)

中国盒子就是“一个盒子又套着一个中国盒子”，这就是自己定义自己。业已演变成表达复杂思维的一个绝佳隐喻。 八公山下2}3f7j5Z#\;M9J)a0p
       在日常生活里，我们对中国盒子并不生疏。家具里有一种不占地方的茶几，大小不一的一个系列，不用时可以把小的塞进大的下面。这就是中国盒子，简洁是它的设计理念。再讲一件辉煌的。唐太宗长孙皇后有一件精美工艺品：鎏金香熏球。那是一个大球套着一个小球，小球起着“不倒翁”的作用。这实际上就是一个陀螺仪。长孙皇后在被褥里不管怎么作“恶卧”之相，球里的热源也不会泼洒出来。这也是中国盒子，奇妙的是它的设计思想。我认为，这些能工巧匠的手艺卓绝，也是中国盒子思维在我们民族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表现。再回头看一下汉字树，每个汉字也是一层套一层这么套起来的，活像一个盒子套着另一个或几个盒子，“回”字最明显了。盒子套盒子在科学上就叫“嵌套”。其实，嵌套思想早在汉字结构里就埋下了根源，汉字原来就是一个中国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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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使用汉字的人，这一点是司空见惯寻常事，岂知却蕴涵了两件神通广大的法宝：数理逻辑里的“递归函数”，电脑科学里的“递归算法”。到20世纪，科学家断尽肝肠而“重新”发现了递归时，追根溯源，就顺理成章管它叫做   “中国盒子”（Chinese box）了。现在所有电脑科学教科书里，凡是讲到递归概念，都使用中国盒子这个思维模型。中国盒子已经成了表达复杂思维的一个绝佳隐喻。为什么？因为西方思维里没有这么一个生动鲜活的意象。/~6f0f"_: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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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递归，就是一步一步传递推进的一个过程，最后归于一个确定的东西。汉字很可能是人类第一次运用递归思维而大获成功的文化产品。特别，递归不但是科学，也是哲学。递归实质上就是“自己定义自己”，里面蕴涵着深刻的哲思。试问：中国盒子到底是什么？中国盒子就是“一个盒子又套着一个中国盒子”，这就是自己定义自己。汉字又是什么呢？汉字就是“一个字又套着一个汉字”，这也是自己定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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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盒子已经成了现代文学艺术创作的宝鉴。法国文人纪德在上世纪初发明了一种叙事新手法，他故弄玄虚，称之为“mise en　　　abyme”，意思是“请入深渊”，也就请大家坠入五里雾中了。其实，纪德不过在一个故事里头套另一个故事，直套得人晕头转向，像坠入了佛教中的“阿鼻地狱”。所以，我想把“mise en abyme”翻译成“叙事套渊”，或者音义兼顾译成“迷上阿鼻”。从纪德那时直到现在，“阿鼻”手法在文艺创作中已经成了不二法门。bbs.aust.edu.cn2O9s6N9S6q.\4D(a:j
    
       环顾左右，就会发现中国盒子是满坑满谷，俯拾皆是。如旧时妇女的妆奁盒，如抽屉，如棺椁，如梯田，如教授手里的套节教鞭，如园林中的月洞门，等等，这些都直截了当。其实，中国宝塔也是中国盒子。要明白这点，须得参考“文革”中侯宝林自制的那顶高帽子，他把一个圆锥套上另一个圆锥，能够不断拉高。宝塔也就是把一个一个盒子顺次“拉”出来而得的嘛。这些奇思妙想都来源于对“中国盒子”产生的“通感”——能寻求把万事万物打通的感觉！中国人正是善于运用通感的人群。就说外国事物，中国盒子也不少，如罗马斗兽场，如南美金字塔，如俄罗斯套娃等等……6g"{1L$G0p)_%b(r
    
       而且，中国盒子并不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而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已经逐渐进入了国际语言的宝库。有一次，我参观一所德国千年古堡。女主人介绍那迷宫般的房间时，笑嘻嘻地说：这里房间套房间，真像chinesische Schachteln（中国盒子）一样。
    
       用中国盒子来做隐喻，可以说明好些复杂的科学概念；用中国盒子来做工具，就可以解决许多困难的科学问题。例如，用中国盒子说明“无穷”的概念，恐怕比“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更加形象。1863年动物学家发现了一种乌龟新种，几次改名，都不中意。最后干脆叫它“中国盒子龟”完事，太阳系恐怕是科学上最早的一个中国盒子。九大行星围绕着太阳，它们的轨道正是一个套一个，最后套住了太阳。这个中国盒子真硕大无朋。原子模型当然也是中国盒子，却又微乎其微。这些都是科学经典了。说说最近的。搞过电脑程序设计的人晓得，一个程序要套几个“子程序”，“子程序”里又套“子程序”……这不是中国盒子又是什么？特别，“微软”的“视窗”获得推广电脑应用的绝对性成功，而比尔·盖茨也迅速登上了全球首富的宝座。他的每张钞票上都应该印上一个Logo——中国盒子！因为“视窗”正是一个窗口套另一个窗口，是典型的中国盒子。经常使用因特网的读者读了“中国盒子说”，一定恍然大悟。原来，搜索引擎的目录系统不是别的，就是不折不扣的中国盒子。还有，有些人可能觉得盒子形状单一呆板，不能跨进审美厅堂，这就错了。事实上，仅仅把一种形状的“盒子”大大小小套起来，层层叠叠一直到无穷，就是妙不可言的图画，这种电脑绘画技术叫做“分形”……最近，美国一位经济学家提出了一个全球经济体系的模型，画出来看，又是一个中国盒子！+I5Q-`,r0F
    
       所以，抓住了中国盒子这个隐喻，一系列科学发现就哗哗哗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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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德的叙事套渊也好，科学上的递归函数和算法也好，俄罗斯套娃也好，全都是跟中国盒子“等价”的。科学上有个原理，如果到头来发现许多新东西都跟原来已有的事物等价，就说明原来的东西特别深刻，因为它似乎已经预告了未来的发现。五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发明了中国盒子的思想，后来居然发现有这么多的“等价物”，您能说中国盒子不伟大么？ 
  那么，中国盒子这样深刻的科学思想是从哪里发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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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讲究“天人合一”，其实并不虚无缥缈。中国远古的先贤全是卓越的自然现象观察家，也是优秀的万类霜天模仿者。中国盒子就是观察自然、抽象自然的结果。请看，自然界的图像和声音本来就存在着一系列中国盒子的原型，例如鸟窝，包菜，松球，花朵，大树的枝枝桠桠，湖面上荡漾的波纹，甚至还有山谷的回声等等。这些都是嵌套形象的原始模型，一切都在那儿摆着，就看我们先民的智慧行不行。他们也真行！&I+[(^0n,F:w(p)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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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讲回来，我可以蛮有把握地说，汉字在发明的时候就发轫了、凝结了我们祖先深刻而科学的思想。汉字是一个聪明民族的第一项卓绝的系统的文化发明，第一部成文的绚烂神话，第一声高智商的雏凤长鸣，第一篇影响深远、多次引用的科学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