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

春节过去了，新年的正月很阴冷，冻得身心都瑟缩住了。怔瞪着眼睛不知道哪里是著处，风吹卷起一地细碎的鞭炮衣屑——在泥淖里褪尽了鲜妍的红色，热闹欢庆过后却是如此的意兴阑珊。
       冬日的午后，除了临窗怀远，再没有别的消遣，可惜流年，物是人非。
       邻窗里反反复复地唱着范玮琪的《那些花儿》，喜欢后半段低低的吟唱，喃喃的女声略略沙哑，流水行云一样漫过耳边。她说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拿起一册乐府诗稿，翻开，又是满眼离情：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诗词歌赋中的别离大抵都是气韵优雅的：弱柳难绾孤舟，或者是泪着红笺为无色。那些辞行间的美丽常常掩盖过了哀愁和痛苦。或许罢，有些深情，只在心底，不在笔端。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有些询问得不到解答，就像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罢。放在心里去揣度去希望，真正的人和事，往往不及想象中的那般好。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已没有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你在我生命之河流经的岸畔，长成一株清郁的植物，临水照花，不过是甫一交睫的相望，然后便只剩下怀念，或者遗忘。
      《杀楚》里那个腕上一点伶仃翠的方谢谢也唱离别，他说想起时便是忘记，思念最浓的时候，没有了思念，只有离别，就像海在最汹涌时，却是惊天动地的寂寞。真是这样的么？我正在怀念，而你，是不是已经忘却？
       曾经和朋友一起看《地铁》，金石勋不再优雅，却依旧动人。吉和凯的最后一次拥抱是纪念也是祭奠，凯站在被截离的车厢里看着向死亡呼啸而去的吉，吉在另一个车厢门边点燃了最后一支香烟，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声惊天动地将他带入永恒的寂寞。影片的结末处，凯一个人站在劫后重生喜悦拥抱着的人群里，掏出那颗依稀留存着吉的指温的糖果，剥开糖纸，吃了下去。朋友已经是满面的泪水，说：“吉怎么就真的死了呢，连我都舍不得，凯要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自然还得照样活下去，人生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留下一个甜美的回忆，这就够了。生离死别之后，也不过如此。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我的天涯在望不见你的地方，而你的天涯，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