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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4)

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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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9 23:57:55

痛,很久都没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了,我知道那是我的肠胃在抗议,抗议午餐的怠慢。在班组走来走去,看到抽屉里有前阵子单位发的的藿香正气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一小瓶,入口的那一瞬间,苦……,一直从舌头浸延到喉管,苦得人直想掉眼泪。

 

剥了一颗巧克力糖,吃完后,感觉好些了,于是继续工作。

 

良久,突然的,没办法专心工作了,舌尖的苦像毒蛇一样慢慢的通过喉管直到胃里,穿越心脏,甚至窜到大脑神经中枢,肆虐疯狂地吞噬着肌体,那种强烈的感觉甚至还回流到嘴里,我痛得弯下了腰,到底是苦还是痛,自已都不知道了。

 

麻木了许久,才慢慢的恢复。

 

嘴里苦吗?还是心里苦呢?都苦,连眼睛都苦苦的,酸酸的了。

 

华走了有多久了?不晓得有多久没想到他了,就这么不经意的在此刻记起,千帆过尽,发现心里头记挂的还是他,嘴里弥漫的不仅是药味,也是他余留下来的苦味。

 

他是我的胃病,我的头疾,我的体痛,是我一切痛苦的源泉,他是个魔鬼,在他狂笑着撕扯我的同时,他还能说着“我爱你”这样的话,连骨头都不曾吐出来。

 

他是我的口粮,我的空气,我的灵魂,在魔鬼的另一面就是天使,让我感受到了疯狂的快乐和极至的幸福,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地侵蚀我的细胞,而我还依然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抱。

 

初识华,他温柔的朝着我笑,脸厐好像秋后暖暖的太阳一样,照得人心里头都酥酥的,他的眼里、眉尖、头发、甚至连下巴都带着笑意,我只听到心里的那块冰突然间就破碎了,冰碎的声音他一定也听到了。那一晚的舞会疯狂而浪漫,是专为我和他开设,那晚的音乐奏响了我们心中共有的那根弦,而所有的人群变成了成全我们相遇而存在的道具。

 

再见华,他约我去看他写的话剧本,洋洋洒洒,尽显纵横才气,狂傲的风格从字里行间显露无比,在暗自嘉许的同时,我故意毫无顾忌的对他的话剧作品评头论足,我看到了他惊异的眼神,同时也捕捉住他眼里一扫即逝的尖锐光亮。

 

第三次相会,我们相约打羽毛球,我的体力不如他,只能看着他恶作剧似的打得我满地找球。他张狂着说:“如果你赢不了我,那我就要你的吻作为球赛的战利品。“打完了那场球,我把他软软的唇变成了安慰我的奖品,正如我现在咀嚼着的巧克力,甜甜的,香香的。

 

嘴里的苦意在巧克力的溶解下也慢慢的消逝了,而心里头的苦意却依然徘徊着,不愿离去。

 

他身上的气息强烈地吸引着我,正如我的味道深深的蛊惑着他一样。我们是这世界上心意相通的两头野兽,靠着彼此的体味找着了对方,就再也舍不得分开了。我们撕磨着,我们依靠着,一样的桀骜不驯却敏感小心,一样的高不可攀实则脆弱无比,我们在嘻笑怒骂下隐藏着一颗淡然自私的心。

 

有一天,华抱着我,突然对我说:“你的头发真好闻,你的皮肤闻起来也香香的,我想咬一口可以吗?“我愣住了,”我怕痛,可是我敌不住他迷醉的眼神,挣扎几番还是让他得逞了,他从我的手指头开始咬起,开始是轻轻的啃着,细细的舔着,一边啃,一边喃喃自语,“啊,这是全天下最美最香的手指了。”在他的誉美声中,我陶醉了,陷入了无以伦比的快感中,突然,我感到了一种发自指尖的疼痛,他开始重重的咬我了,他撕下了我的皮肉,我的血迹沾上了他的牙齿,我痛得掉出来了眼泪。

 

就这样,他开始吃上瘾了,每当他想要发狂时,他就不停的咬我,无视我眼里的泪,无视我扭曲的神情,只管咬得我血迹斑斑。只有等他累了,休息时我才得已空闲缝补我破碎了的皮肤,让伤口慢慢的愈合,而他则常常搂着我吻去我满脸的泪痕,他说他喜欢吃我的肉,很鲜嫩很可口。为了公平起见,他建议我也尝尝他的味道,在他的啧啧声中,我也开始了吃他的过程,我从他的肩膀开始吃起,可我始终觉得很不习惯,酸酸的,有时还苦苦的涩涩的,牙齿不好用时觉得硬硬的,啃都啃不动,更别提消化了,有时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血管在跳动。

 

最早的伤我们要很久很久才能平复如初,有时皮肉的撕咬会让我很痛很痛,痛得只能抱着他狠狠地掐着他,目视着损伤的肌肉上又长出了新的肌体组织,那种感觉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他臂膀的一部分成为了我的营养,我的能源,从而滋润着我。慢慢的我复原的速度变快了,有时只要个十几分钟就可以把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去除掉了,他形容我是个坚韧不拨的天才,强悍自我,而我形容他是个穷凶极恶的侵略者,不管我如何的抵抗,都免不了有疲倦的时候,而他就像最好的猎人一样在这空隙之间突然袭击,轻巧却又是致命的,把我笼于他的爪牙下。我踢他,咬他,推他,甚至拿着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砍下去,可他总没死,哪怕已奄奄一息了,最后还是可以再掐上我的喉咙,把他的利牙靠近我的脖侧。

 

开始有人说我们长得像夫妻了,不知道是眉目传情久了,还是因为我的细胞开始长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的手从我的臂膀里涌出了力量,反正我们两个是越长越一样了。我已经分不清哪只手才是我真正的手,也分不清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声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吃我的肉了,他想喝我的血。当他这么想到时,他就这么做了,可难题出现了,他喝我的血时甘之若饴,而我的反应很不好,开始晕眩,恶心,浑身会发冷,那种难受是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我根本就无法吸收他的血,我喜欢闻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可当闻到他血液里的味道时,我就会翻江倒海地吐,把我以前所有吸收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从胃里渗出来,扰乱着我的视觉神经。 我们的肉体可以相互融化在一起,互相交换着变成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可我的血液却在他的侵略下顽固地抗拒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华的脸开始变得红润,而我却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身体越来越虚弱。看着我憔悴的面容,他心痛了,“我们把这个游戏中止掉吧,你病了,我不想失去你!”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回到最初相遇的时候,可惜,事态的进展已刹不住脚了,他看到我眼睛就会发亮,情不自禁地想亲近我,只要靠近我的身侧,他就能闻到他所喜欢的味道,马上就能激发起他的食欲,让他欲罢不能,这时候他就只能找别的东西填补他空洞的胃,而当我靠近他时,就会想起那奇特的胃痛,胃就真的隐隐做痛起来,慢慢的一拉一扯,好像要把整个肚子掏空。

 

难道我们真的回不了头了?

 

于是,我和华适当的把距离拉大,我们不再彼此拥抱了,我们也不再闭着眼睛搜寻对方的味道了,我们遥遥地相看,然后静静的笑,看着彼此眼中的笑意在慢慢的消逝,也看着眼里的忧郁一层层的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的扩大,直到把我们俩个人一起淹没。我多么怀念靠在他身上的幸福时光啊!

为了重新找回我们旧日的美好时光,我找了医生,得到的答案是,如果可以把我身上的血全部放掉,再汲取他的血液,那我们就可以再在一起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的思想,我的个性,酝育着我的灵气,我所有的光鲜与耀眼都靠着我的肌体在支撑,我的血液在供给。如果把我身上的血都抽光,我一定会死掉的,哪怕从他那补了一样多的血,我想我也活不了多久的,当我全部的血液都变成和他一样时,那我们俩个人还有什么区别吗?吸引他的是我,是特立独行的我,而不是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我,这样的换血又有什么意义呢?

 

怀念成了我们最常做的事情了,我们彼此欣赏,彼此爱慕,但在我们还如此年轻时就开始说:“想当初……记得那时候……”,多好笑的事情啊。原来爱在深入的同时就有了更深切的欲望,而我们在这样的欲望下迷失了,得到的不再是快乐,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我的胃痛没有好转起来,那个病因子像莬丝花一样缠上我了,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紧锣密鼓的在我体内折腾,他开始害怕我了,怕我皱起的眉头,怕我痛得掉下的冷汗,怕我日渐衰弱的身体。这种害怕不停地折磨着他,最后他丧失了味觉,世上的一切美食在他的嘴里都已形同嚼蜡。真是一个可悲的事实,我们是这世界上最相爱的两只刺猬,在相互渗透的同时付出的又岂是血的代价呢?

 

“我们分手吧,以后永远别再见了。”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此,华离开了我的视线,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陪我海阔天空的聊天了,再没有人和我抢零食吃,也没有人可以陪我去打球,陪我去走生活的每一步了,他就像空气里的尘埃一样完全消失了……

 

他走了,可在我的脑海里他的影像仍然没有走,一想起他,胃就会痛,到最后很可笑的发现,即使不想了,胃也还是在痛,到了医院一查还真闹出胃炎来了,于是开始吃药,打针,再吃药,再挂瓶,持续了两年多后,慢慢的痛的时间间隔长了,有时,几个月才会痛一次,后来就不再痛了,也不再想起他了。

 

以前是因为他而胃痛,现在却因为胃痛想起了他,不禁苦笑,光阴如梭,不知道他过得可好?现在的我面色红润在电脑前运指如飞,身体好得像一头牛,再也没有晕眩的感觉了,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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