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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18 12:51:17


  在中国的历史上,报复和仇恨往往是新政体的主要动机。悲痛总是无法完全忘却的,伤害总是不可弥补的,英宗朱祁镇重新登上皇位后,清算旧帐便成为与巩固政权头等重要的大事。
   英宗朱祁镇夺门成功后,先在奉天殿登位,随即到文华殿,命徐有贞以本官兼翰林院学士入直内阁参预机务。不久,英宗再登奉天殿,行即位典礼,此时刚好是正 月十七日正午。仪式完毕后,殿上传下圣旨,兵部尚书于谦、内阁大学士王文当庭被锦衣卫逮捕。内阁大学士陈循、萧镃、商辂,刑部尚书俞士悦,工部尚书江渊, 都督范广,以及景帝亲信宦官王诚、舒良、王勤、张永等人都相继被逮捕下狱。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宦官兴安为景帝亲信,独幸免于难。据说主要是孙太后为他讲 话,有功于社稷,加上兴安好佛,不贪财,更是难得。
  于谦和王文被逮捕后,关在锦衣卫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前面提过的构陷袁彬的那位)受命审理。
   门达,丰润人,性格机警沉鸷。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名声却不坏。这主要是因为他手下有个千户谢通。谢通精通刑律,一直帮助门达处理司事。谢通为人,与 门达大不相同,他主张用法仁恕,平反了不少冤案,以致朝廷上上下下的人都夸奖门达能干。正因为如此,门达特别信任谢通,对其言听计从。谢通看出了于谦这次 性命难保,皇帝一定会要他的命,但如果于少保死在锦衣卫镇抚司手中,门达和镇抚司势必被天下人怨恨。于是,他出了个主意,以案情重大为名,将案子推了出 去,交给三法司会审。
  三法司应该由刑部主审,但刑部尚书俞士悦一向与于谦交好,已经被逮捕下狱,案子辗转到了都御史萧维祯手中。法司给于谦和 王文二人定的罪名是“意欲”迎立外藩(指襄王朱瞻墡的长子)为帝,意图谋逆。二人因此备受酷刑。于谦冷静而从容,似乎早预料到一切。王文则极力辩解道: “按照祖宗成法,迎立外藩必须有内府的金牌和符信;派遣使者,必须用兵部发的马牌。这些事只要到内府兵部一查便可明白,岂能平白无故地诬陷?”
   兵部主管马牌的是车驾司主事沈敬,沈敬却是个硬汉子,不肯做伪证,当场指出兵部从未发出马牌。内府的金牌和符信早就被孙太后拿去,一直在后宫中,大家心 中有数,如果真的查验,反而应验了王文的话。王文见占了上风,更加据理力争。堂上堂下吵得不可开交时,于谦却笑道:“亨等意耳,辩何益?”萧维祯看见于谦 是个明白人,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于公可谓明白。事出朝廷,承也是死,不承也是死。”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三法司只好加上“意欲”二字,给于谦和 王文定的罪名为“意欲迎立藩王”,“坐以谋逆,处极刑”。沈敬也跟着倒霉,被认为是于谦和王文的同谋,不过罪减一等,免死罪,充军铁岭。当案子的审理结果 递到英宗朱祁镇手中时,英宗见给于谦的定刑是一个“死”字,不禁犹豫起来,迟疑着说:“于谦实有功。”(《明史·卷一百七十·于谦传》)
  在英 宗的心中,对于谦的恨意极重,于谦主张“社稷为重君为轻”,对他个人造成了深深的伤害。在当俘虏的北狩期间,他甚至有必杀于谦而后快的念头。但如今的英 宗,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人了,经历了一系列的苦难后,他逐渐明白了,倘若当初不是于谦坚决抵抗瓦剌并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不但他本人永远回不到京师,就 连大明朝廷恐怕也早是风雨飘摇。所以,这一句“于谦实有功”很好地表达了他内心深处对于谦态度的转变。
  但徐有贞马上攘臂直前,大声说:“不杀 于谦,此举(指夺门之变)为无名。”于是,英宗下定决心,诏令将于谦和王文弃市,就是公开斩首示众。这已经是一些大臣极力营救的结果,其中新入阁的阁臣薛 瑄(前面提过的宦官王振的老乡)更是据理力争。按三法司的定罪,于谦应该被凌迟处死,改为弃市,已经是罪减一等。
  正月二十二日,于谦、王文同日被杀,于谦慨然赴死,时年六十岁。岳飞的罪名是“莫须有”,被人称为三字狱;而于谦的罪名是“意欲”,时人称为二字狱。据说于谦被杀时,“阴霾翳天,京郊妇孺,无不洒泣”。
  自土木之变后,于谦独力支持危局,名满天下,成为全国所敬仰的民族英雄,朝野上下都享有极高的声誉,所以闻听他被杀的消息后,“行路嗟叹,天下冤之”。人们采取不同的方式来纪念于谦。
   曹吉祥麾下有一指挥朵耳(蒙古人,亦作多喇)一向很感激于谦。土木堡之变以后,北京军民对于城内的少数蒙古人很不放心,有人主张全部杀掉,有人主张收 监,以防止他们作乱,与瓦剌军里应外合。于谦却力排众议,不同意这么做,他下令说:北京城里的蒙古人只要安分守己,一律保护;愿意从军立功的,与汉人同样 受奖;敢于通敌内应的,杀无赦。北京城内的蒙古人都很感激于谦的深明大义。朵耳听说于谦被杀后,就提着酒浆纸钱,到刑场恸哭祭奠。曹吉祥得知后大怒,用鞭 子抽打朵耳。然而到了第二天,朵耳照旧前去哭祭。
  有个姓裴的太监,为于谦的莫名被杀而愤愤不平,秘密将于谦最小的儿子于广救了出来,连官也不做了,带着于广逃往河南考城,隐居起来。
  北京城内还出现了怀念于谦的童谣:“京都老米贵,那里得饭广(指范广);鹭鸶水上走,何处觅鱼嗛(指于谦)。”就连孙太后听说于谦被杀后,也嗟悼累日,“英宗亦悔之”。
   于谦被杀后,家属受到牵连,长子于冕充军山西龙门,于谦妻张氏发配山海关,家产也被抄没。当锦衣卫来抄于谦的家时,家中没有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正 屋一间,大门紧闭,上面一把大锁牢牢锁着。锦衣卫大喜过望,忙撞门进去,但里面装的都是皇帝御赐的物件,蟒袍、剑器、圣旨等,一件一件地摆着,并没有金钱 宝物之类。见此状况,就连负责查抄的官吏也涕然泪下。
  指挥同知陈逵感念于谦的忠义,冒险收藏了于谦的遗骸。天顺三年(1459年),于谦女婿朱骥将于谦的灵柩运回故乡,葬于杭州西湖三台山麓。后人称为于少保墓。每年红男绿女,至墓前拜祷,络绎不绝,相传祈梦甚灵。
   成化二年(1466年)八月,遇赦回乡的于冕上疏为父讼冤,宪宗朱见深亲自为于谦昭雪,将崇文门内西裱褙胡同的于谦故宅改为“忠节祠”,遣官祭奠英魂。 宪宗亲自撰写诰语:“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持,为群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弘治二年(1489年),明朝廷赠于 谦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肃愍,赐祠于其墓曰“旌功”。
  从此,于谦与岳飞并卧于风光秀丽的西子湖畔,为西湖生色不少。清代文人袁枚有诗道:

  江山也要伟人扶,
  神化丹青即画图;
  赖有岳于双少保,
  人间始觉重西湖。

  南明抗清名将张煌言也有诗说:“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于谦与岳飞都是中国历 史上著名的抵御外侮、力挽狂澜的民族英雄。岳飞“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到死抗金大业未竟,以致死不瞑目。而于谦受命于危难之间,备受景帝信 任,一战惊天下,从根本上改变了明朝与瓦剌弱强对峙的局面。相比于岳飞,于谦可谓已经建功立业。完全不同的经历,却有着相同的结局——两位相隔三百年的英 雄人物,最后都是被诬陷而冤死,不由得令人扼腕叹息。
  于谦性格刚强,遇到不如意事,每每拍胸,感慨万分地叹息说:“我这一腔热血,不知竟洒何地?”已经极具悲壮色彩。他曾经赋诗明志,写下了一首《石灰吟》:

  千锤万击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惜,
  要留清白在人间。

  人们认为,这正是于谦一生的写照。 
  于谦的死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清算结束了,清算造成的影响却还在继续。于谦之死,也成为英宗心中一直不能解开的一个心结,虽然他碍于皇帝的尊严口中不说,但一些事情却能表明他其实对于 谦的人品和功劳是相当认同的。于谦死后,陈汝言继为兵部尚书,不到一年,便因事获罪,结果抄家时抄出了赃款巨万。英宗下令将这些赃款摆在大内廊庑之下,召 集大臣去看,还感叹道:“于谦在景泰朝深受重用,死的时候却家贫如洗。陈汝言当兵部尚书不到一年,就有如此多财富,贪得也太多了吧!”同样是兵部尚书,于 谦掌权时间很长,却是“家无余物”,陈汝言掌权时间极短,反而“赃私藉甚”,英宗对杀于谦的懊悔之情也由此可见。
  于谦死了以后,蒙古又开始屡屡骚扰明朝北方边境,英宗忧心不已,经常长吁短叹。恭顺侯吴瑾(蒙古人,土木之变中战死的吴克勤子)有一天看见,趁机在旁进言:“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英宗听了默然无语。此时他内心深处,想必也是波澜起伏,心意难平。
   对于英宗而言,过去恍如一场梦境:宣宗在立他为太子时目光流露出来的慈爱和期望,先生王振滔滔不绝的教诲与情逾父子的感情,土木堡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 大漠凛冽的寒风,一望无际的衰草,患难与共的袁彬和哈铭,闭门不纳的明军将领,于谦“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豪言壮语,南内的凄凉与寂寞。这一切的一切,只给 英宗带来更深重的危机感。而皇位虽然在手,未来却依旧是一片苍茫。恐怕,担心于谦帮助景帝复辟,这才是英宗要杀于谦的真正理由。明人程敏政讲得非常直率: “故窃以为肃愍公(于谦后来的谥号)之死虽出于亨,而主于柄臣之心,和于言官之口,裁于法吏之手,不诬也。首罪之祸,则通于天矣。”(见明末清初人谈迁所 著《国榷》)正因为如此,后来诬陷于谦的徐有贞和石亨或败或死,英宗在位期间,却始终没有给于谦平反。于谦之死,成为英宗一生无可弥补的污点。

  英宗朱祁镇重新坐稳皇位后,徐有贞和石亨进言说朱祁镇的叔叔襄王朱瞻墡有异图,理由有二:第一,当年英宗朱祁镇第一次即位时,年纪还小,太皇太后张氏就有立二儿子襄王朱瞻墡的意思;第二,英宗朱祁镇被瓦刺俘虏后,孙太后也曾经想迎立朱瞻墡,曾命人去取襄国金符。
   襄王朱瞻墡在诸藩王中年龄最长,且有“贤明”的名声。而于谦被杀,罪名就是他与王文谋立襄王朱瞻墡长子为太子,此事传闻已久。英宗朱祁镇心中也开始怀疑 了,但事情却突然有了戏剧性的变化。英宗命人检查朱祁钰的旧奏疏时,偶然翻出了襄王朱瞻墡的两封奏疏。一封是土木之变后襄王写给孙太后的,请立朱见深为太 子,请郕王朱祁钰监国,并招募勇士,设法到大漠中营救英宗;另一封是襄王写给即位后的景帝朱祁钰的,襄王以叔叔的身份,劝景帝朱祁钰要对太上皇朱祁镇朝夕 省问,经常率群臣朝谒,毋忘恭顺等。两封都是向着英宗说话。英宗看到了叔叔朱瞻墡的这两封奏疏,感动得涕泪交加,这才知道险些错怪叔叔,襄王不但没有窥测 皇位的野心,而且还忠义过人。
  为了表示歉疚,英宗朱祁镇特意派恭顺侯吴瑾迎叔叔朱瞻墡入朝。天顺元年(1457年)四月二十一日,襄王朱瞻墡 来朝。英宗亲自到左顺门迎接,恩遇无比。又连下诏书,添加襄阳府护卫,让工部为襄王代营寿藏,还准许襄王每逢节日,可以带着子孙们出城打猎——这是极度信 任的表现。太祖朱元璋在世时,就有规定,不许藩王私自见面,不许出城。后来成祖朱棣即位后,防范更严,生怕藩王借游猎为名练兵起事,所以严禁藩王出城打 猎。英宗如此特许襄王,是表示对叔叔毫不猜疑,推心置腹。
  有一日,叔侄在便殿欢宴,襄王说他在路过汴梁时,当地父老拦路说:“按察使王槩贤, 以诬逮诏狱。”因为襄王一句话,英宗立即下旨释放了王槩,并任命王槩为大理卿。襄王朱瞻墡辞归时,英宗亲自送到午门外,握手泣别。襄王逡巡再拜,伏地不 起。英宗便问道:“叔父是不是还有话说?”襄王顿首答道:“天下人望天下大治如饥渴,愿您省刑狱,少赋税薄敛。”英宗大为感动,拱手称谢道:“叔父良言, 谨当受教。”叔侄二人这才依依惜别。英宗一直目送襄王出了端门,才转身回宫。可见在他内心深处,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甚至包括他对王振的念念不忘。因为徐有 贞和石亨先前曾经在英宗面前大力诽谤襄王朱瞻墡,自此以后,英宗对徐有贞和石亨两人的话也不是完全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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