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连的时候,我曾经写过《滨海大道走九遍》,说明我非常喜欢海滨城市,而每到一个沿海城市,我都会尽可能的去它的滨海路走走。生在中国比起那些内陆国家是何其幸运,就像那天看见《新周刊》转方志敏写的文字那样:她是一个天姿玉质的美人,她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有令人爱慕之美。中国海岸线之长而且弯曲,照现代艺术家说来,这象征我们母亲富有曲线美吧。虽然我走过很多的海边城市,但却总觉得海景看不够,滨海路走不完。
记得曾经在写厦门的时候跟绒布蝈蝈讨论过滨海路的问题。目前所走过的城市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滨海路应该有三条,一是大连的滨海路,从星海广场起,一直走的盘山公路,经过燕窝岭公园和一个跨海大桥,最后到达老虎滩。虽然是沿着山形而行,不能近距离的接触大海,但晴天艳阳下湛蓝的宽阔海面一览无余,那种从高处俯瞰的宽广胸怀让人记忆深刻;第二个城市是厦门,环岛路已经很漂亮了,但那些沿海的木栈道更让人痴迷。厦门的海不如北方男儿的波澜壮阔豪情激荡,而是一种南方小家碧玉的温婉细腻,水清沙白,和风细语。木栈道就是临海而筑,稍微一些浪花就把木板浇透,别有情趣。此外,青岛的沿海路也是可以让人大书一笔的,它正好介于大连和厦门之间。全长40多公里的滨海步行道曲折迂回,有接壤的沙滩,也经过一浴二浴等著名景点,但更多的是沿着防波堤修筑在惊涛拍岸的礁石上。它就像一根丝带,把青岛多数的沿海景点,那些散落在海岸线上的颗颗珍珠---奥帆中心、五四广场、音乐广场、八大关、栈桥、八大峡---给串联了起来,打造出一根美丽的珍珠项链。
在青岛的日子里,我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是在滨海路上消磨掉的,晴天白日里,又或是星光暗夜里。它不仅串起了青岛的著名景点,也串起了我的旅程。第一天,我就从麦岛旁的银海俱乐部徒步走到了奥帆中心,从威海回来的那天我又从奥帆中心走到了音乐广场,逛八大关的时候,则是从太平角一路一直走到汇泉路,然后从水族馆经过鲁迅公园再到小青岛,最后一路沿着青岛湾兜过栈桥走到八大峡。
从银海到奥帆中心这一路,基本人烟稀少,有很多临海而居的小洋楼,看的我眼红,要知道看潮汐听潮音可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这一带海面辽阔,气势狂野,水流湍急,岸边有着大片裸露的礁石带,我喜欢站在水痕尚未完全消褪,露着大大小小水窝,岩缝处长满青苔的礁石上,静静的看远处的波涛从各个方向滚滚而来,奔腾咆哮,互相厮杀搏击着,最后汇涌成更大的海浪迎面扑上来,击岸卷起千堆雪。特别是涨潮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海浪一点点漫溢上来的速度。
八大关的滨海路连接着一浴二浴,但当你被那些各式各样的万国建筑吸引眼球的时候,你或许对这种海边常见的浴场产生审美疲劳。千山万水都走过,大风大浪都见过,这里的沙滩和海水也就对你而言波澜不惊了。至少比起金沙滩,这里的浴场人又多,水质也不是太好,沙滩也不够细软。
青岛水族馆和鲁迅公园在我脑海里可谓是印象深刻。因为我对青岛的最初的好感就来自于小时候看到的我妈在青岛拍的照片,一张是站在水族馆前的大礁石上拍的,一张是站在鲁迅像前拍的,还有一张是捞海带拍的。照片上的海水蓝的跟宝石一样,照片上的母亲也年轻的风华正茂。如今的母亲早已不再是照片中的模样,而我在踏上青岛的时候就固执的对自己说一定要去这两个地方看一看。也许我不喜欢拍照就是这个原因,照片的犀利和岁月的不留情。多少年后,照片上的景物还是那般模样,而主人公却物是人非,我有些承受不了这种生命颓败岁月凋零情何以堪的落寞。而我在脑海中回旋重复若干次的故地重游也叫我失望了,原来鲁迅雕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矗立海边,水族馆也不如我印象中那般巍峨,离海那么远,那些大片的礁石也不具美感,来来往往的人们和满街叫嚷的小贩则把这里衬托的更像个大市场。原来儿时残存的记忆画面,竟和时光扭曲中的照片一样,终究是一套岁月用来骗人的把戏。
鲁迅公园靠着就是小青岛,因为是个独立的小岛,所以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绕到公园门口,并且还要再走一条连通岛屿和陆地的堤坝才能上岛。岛很小,岛上的那座白色灯塔则是青岛最有名的地标之一。不过很可惜,又应验了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话,你如果想最好的角度看到这座灯塔,最好还是岛外参观。这也许就是生活在别处的真谛。小岛的四周有一些礁石,浪涌的潮音很好听。不过你若是从滨海路一直走过来的话,这些情景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不会让你激动的兴奋的大叫。所有的风景都看透,所有坎坷都走过,那颗世俗躁动的心自然会历练的平静下来。
因为太平路是单行线,所以从小青岛出来不得不走着去八大峡。没想到地图上看着不远的半个圆竟然走了我一个半小时,脚酸的几乎要走落了。这一段是我感觉最不好的海滨,因为名气太盛,所以人多且杂,特别是栈桥附近的广场,再加上靠近火车站,乌泱乌泱的人头看的我眼花头晕,胸闷气喘,绝对是脏乱差的典型,因为临近傍晚,很多的也是大排档出来摆摊设点,烧烤臭豆腐全都铺陈开来,吓得我拖着酸痛的腿赶紧逃离。而栈桥到八大峡沿线则人陡然减少,因为在修路路况不太好,所以一路吃了不少灰尘,而甚至看不到一两个人影,连打车都是问题,所以只好被逼着一路走到了八大峡,痛苦。我终于在六点多的时候走到了八大峡,没想到这么比起栈桥虽然一湾之隔,却那么荒凉。八大峡是个很大很大的广场,傍晚遛弯的除了附近住宅的居民,很少有我这样的游客,所以也算是异类。广场旁边有很多的私人码头,都是承载快艇游青岛的业务的,感觉比较乱。这里虽然是个码头,也有船去黄岛,但是都是私属性质,觉得不算正规,而且很早就没有末班船了,我就没赶上。不过我在八大峡看到了很美的日落,一轮鸭蛋红的太阳逐渐的隐匿在厚重的云朵里,日坠西山。广场上的人们都很休闲,很多老头在岸边下了钓竿,姜太公钓鱼一般悠闲的唠嗑,孩子们在广场上瞪着童车,蹒跚学步,情侣们放着风筝,很和谐很生活的画面。看着这个场景,我风尘仆仆一路奔波的心也逐渐如落日那般在漫天的晚霞里一点点沉坠下来了。鸟倦飞而知还,那一刻,我觉得这里并不是一个旅游的城市,而只是一个普通过着生活的城市,那些远处的建筑里透着的万家灯火,没有一丁点的光亮是为我守候的。我于青岛,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虽然我很努力的想融入每个我经过的城市所呼吸的脉搏中去,但终归是徒劳。那一刻,我想家了,漂泊的旅人也终会有倦怠的时刻。虽然我同意“所谓故乡,只是你的祖先在漂泊旅程中的最后一站”这样的话,但这个时候,我还是觉得家和故乡这类用词就是拿来安抚和温暖你的心灵用的。让你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朵孤单的飘萍,你也有根所系的慰藉。我突然理解了我同学跟我说的每次出去以后回来,都更热爱南京的话的意思了,虽然我一直是那么想义无反顾的去叛逃。想起小何在美国的经历总结的一句话:唯有出走,才会知道自己想不想回来。我一直选择在路上,或许是我一直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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