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几百年前汤显祖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我一直以来的徽州情愫的根源。我的电脑里一直保存着一套徽州的摄影图片。不是说徽州历史多么的古老,建筑比其他地方多么的精致,民风又是多么的淳朴,是的,不见得,但它就是对我有一种莫名的深深的吸引,闭上眼都能嗅到那些流窜在高墙深巷间的年代久远的发酵木料的气息。虽然去过了一次,但那种痴缠抵挡不住再去一次的渴望,所以我又上路了。更何况这次吸引我的,还有那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和远方陌生新鲜但温暖的面孔。我不是无梦,我是寻梦,寻梦到徽州。
4月的婺源,除了那些粉墙黛瓦老宅深院和吱嘎作响的楼梯四四方方的天井外,当然就是漫山遍野的黄花了。那地毯一样展开,包裹了山野,扑向天际的一望无垠的金黄,曾经多少次在我梦中延伸。如果说老宅是婺源昨天历史的象征,那油菜花则代表了春天生命力的怒放。只有缄默沉静的古民居,加上肆意绽放的油菜花,才能挥墨泼洒出中国最美丽乡村的图画,那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在婺源的四天是诗意栖居的四天,就像沉浸在一副水墨长轴里,长卷展开,风光绵延,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去,那带着山野之气的湿雾,夹杂着雨后的清新和菜花的香气,一直氤氲到我的心底。宁静的月亮湾,美的和画一样的长滩,大片油菜花的彰村,还有它的后面有那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彩虹桥清晨拂面的水汽,大鄣山氤氲的山岚如同梦幻的仙境,还有随处可见的溪边浆洗衣物的妇女和涮洗碗筷的老人,以及玩耍的稚子、觅食的鸡鸭和看家护院的家犬。满眼都是翠绿的稻田,金黄的油菜花和白色的萝卜花,还有田间插着的清明节的白色引魂幡,而远处的山坡上则会开满了红色的映山红和紫色不知名的小花。油菜花随着所处位置的不同花期也不同,几场大雨过后,路边的有的已经颓败凋零了,露出青青翠的油菜苗,而深山里的菜花则养在深闺人未识,铺天盖地开的正艳。
在婺源的四天是山野鄙夫的四天,是纵情欢笑的四天,我们在山野田埂中穿行漫步,任凭鞋底裤脚沾满了新鲜泥土的芬芳;我们在细雨蒙蒙中骑车在理坑的山谷溪边穿行,任凭雨丝贴面而来沾湿衣襟带来春的气息;我们坐着摩托在盘山公路上风驰电掣,任凭山谷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灌进袖口猎猎作响衣袂飘飘;我们在晨雾中站在农用卡车的车厢后在颠簸的山路间穿行恣意的打量着身旁的美景,任凭手冻的发红腿站的麻木扑面的风吹的睁不开眼睛....还有我们在清华的古宅客栈的阁楼上,围坐一桌,对着天井嗑瓜子聊天,我们在庆源的古村里挤在一张小姐床上静默的凝视着黑暗,我们在江岭的小饭馆里吃了霸王饭而夺路狂奔,我们坐在出庆源的农用车里一路上高歌猛进颠的花枝乱颤四处磕碰屁股开花连老骨头都散了架,我们6个人一起浑身潮湿的蜷缩拥挤在农用车的驾驶后座里在雨后泥泞的山路上蹒跚前行,随颠簸的山路晃荡起伏,我们整晚在包下来的酒吧里放肆D鬼哭狼嚎,把整楼的人不断的震出去,我们在小饭馆一起围坐着听丁哥谈天说地不觉暮色四合,我们.....
景色太美太美,回忆太多太多。
前些年独自去皖南的时候,在斜风细雨之中,体味到的是历史传递的一种悠远和绵长,是一种特别安宁和沉稳的内心寄托和依靠,是那些青石板间木雕横梁上以及砖墙瓦缝里泄露出的数百年的光阴,以及光阴所传达的那些属于时间的寂寞和灿烂。那些曾经的荣耀和辉煌,都逐渐的颓败和湮没于荒烟蔓草之中,有谁能听懂那些牌坊群和马头墙的诉说?那是一次人与历史的对话,一直可以沉淀到我的内心深处去。而这次的旅程却是轻装上路,不复当年那般的沉重,是与自然的和谐共鸣,是融于山水的情感体验。依然是宅院深深,墙笔直且高,马头墙层层叠叠,窄小的天井漏过昏黄的光线,无意中讲述着三五百年的尘封历史和秘密,但倘若你向田间村头看去,那一畦畦的过人高的油菜花正开的灿烂开的浓烈,每年东风起时就是生命努力绽放的号角,20多天的生命里争先恐后的竞放着,开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春风,一直开到地老天荒去,这是它们和春天的约会。单调的灰白和缤纷的色彩,厚重的历史尘埃和清新的乡野空气,两个矛盾的对立面却组成里和谐的画面。这是这一季里婺源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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