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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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23 09:25:51
本文於前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燕子分飛四十年」。
在《瘋癲與文明》一書中,福柯曾說:「一種文化用劃定邊界來譴責處於邊界之外的某種東西。」以此看香港的流行音樂,現在就是普遍被西方流行音樂文化「霸權」了,並以它的審美標準來劃界,譴責一切不符合這些標準的東西是落後的。
今年是《分飛燕》面世四十周年。它初面世時的流行程度,跟稍後一年面世的無線劇集《啼笑因緣》主題曲是分庭抗禮。甚至覺得,那幾年,爭相錄唱《分飛燕》的歌手,比爭唱《啼笑因緣》的多得多。不過,當提到振興粵語歌的「功勞」,一般認為是屬於《啼笑因緣》的,並輪不到《分飛燕》。
也有人不這樣看的。比如《分飛燕》的填詞人蘇翁,在八八年的一個專欄的開篇中曾說:「直到後來EMI用當時的水長流歌后甄秀儀唱出了粵語流行曲《分飛燕》,就係石破天驚地震撼的整個樂壇,大家都不再用低級兩個字去形容粵語曲了。跟着,無線電視劇《啼笑因緣》的主題曲,也讓仙杜拉唱出了名堂。就是這樣,粵語曲就雄霸了整個樂壇壇直到今天。」(蘇的原文可在網上搜尋)
可是為何主流說法卻不認為《分飛燕》該享有振興粵語歌的「功勞」呢?大抵,既因它不是原創,又因它帶有濃濃戲曲味,以西方流行音樂文化的標準看,那就是落後的東西,不值一提,怎配享那份功勞?
然而,很多時真是有權勢者說了算。比方說,九十年代初商台一意推動原創,香港電台卻唱反調,要扶掖非原創的中文歌,說是向聽眾提供多元的選擇。這樣看,非原創的歌曲為何不可以享佔那份振興的功勞呢?再說,像「分飛萬里隔千山,離淚似珠……」如此文言的歌詞加上戲曲味音調,現在當會視為「中國風」,是好東西,奈何當時卻不這樣看,反而是「新派」音樂人務要剷除的落後東西,從而形成了一場悄悄進行的「去粵曲化」運動,前後花了六、七年才算竟其功,再不會有像伶人文千歲唱電視劇《梁天來》主題曲的景觀出現。
上文說過,那幾年,爭相錄唱《分飛燕》的歌手,感覺上比爭唱《啼笑因緣》的多得多。說起來,當時雖沒有任何的中文歌流行榜,但觀乎一首歌獲多少歌手重新錄唱,就可知它的受歡迎程度:重唱者越多,便是越受歡迎。我們可以試證諸於許冠傑的《雙星情歌》,那時重新灌唱它的歌手真不少的,比如徐小鳳、劉鳳屏、張慧、甄秀儀、馮偉棠等人都在七十年代時重錄過。以這種流行溫度計去「測量」一下據說在1972年於《雙星報喜》節目中甫唱出便大受歡迎的《鐵塔凌雲》,就知道其說法很有問題,因為在七十年代時,並不見有其他歌手重新錄唱過《鐵塔凌雲》。
回說由蘇翁據傳統廣東音樂《楊翠喜》填詞的《分飛燕》,初時歌名乃是《囑咐話兒莫厭煩》,最先面世的版本是由陳浩德和甄秀儀合唱的。而今已難以考證,是誰首先把它改稱《分飛燕》,但估計是歌曲面世不久就已改成這個名字。《分飛燕》一曲的意義,是本地製作的粵語歌終於能大紅特紅,不再被外來歌手如鄭錦昌、麗莎等稱王稱霸!以當時的環境,就是這種「落後」的粵語歌才能橫掃樂壇,像鄭少秋的《愛人結婚了》(1971)、《煙雨濛濛》(1973,無線第一首粵語電視劇主題曲),雖同是蘇翁填詞,詞風與音樂卻走得太前,流行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