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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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9-11 18:52:10
「洗腦」是時下熱門語詞之一。然而，「洗腦」不一定通過教育，有時很多社會上看似正確實際頗有問題的主流觀點，都甚有「洗腦」的作用，就比如本欄中不時都有說的，一提到「歌詞」，人們第一念頭想到的乃是「填」，完全排除了「歌詞」可以先於曲調寫出來的方式。這種念頭，乃是長期被「教導」後的結果吧！至於我們是怎樣被「教導」到這樣？則說來話長，不是本文想談的東西，恕從略。
筆者這一回想以兩首粵語老歌來印證：主流觀點往往以簡單而片面的說法蒙蔽我們，掩蓋許多真像。可怕的是我們卻對它深信不疑，絕少去懷疑和反思！
1965年，新加坡歌手上官流雲灌唱的《行快啲啦》和《一心想玉人》，都是據當時非常受歡迎的「披頭四」（The Beatles）歌曲填上粵語歌詞的。由於歌詞內容頗富草根趣味，不但在南洋一帶很流行，很快也在香港流行起來。
按主流觀點，是再簡單不過，這兩首歌不外就是低俗之歌，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粗俗粵語歌的代表。但意義就只有這些？當我們深究下去，就會發現這兩首歌的意義並不止此，我們都被主流觀點蒙蔽了！「腦」不知不覺被「洗」了。
《行快啲啦》和《一心想玉人》在當年如何流行，可以從一部粵語電影的名字及其廣告管窺一二。它是嶺光出品的《阿珍要嫁人》，由丁瑩、朱江主演，1966年6月9日首映。電影上映前，廣告上頂端有「行快的啦！喂」幾個大字，明顯要讀者想及《行快啲啦》，廣告內另有一組化用自《一心想玉人》歌詞的字句：「阿珍好銷魂，着條鴛鴦繡花裙……」當然，更重要的是這部電影的名字亦是化用自《一心想玉人》中已是婦孺皆知而且成為一時之口頭禪的歌詞：「佢話呢趟弊，阿珍已經嫁咗人！」電影首天上映的廣告，其右端是白底黑字清清楚楚的印著：「行快的啦，喂，阿珍今日嫁人啦」。廣告內有一組字句謂：「街知兼巷聞，大家唱生晒，最宜合家睇。」
其中，「大家唱生晒」五字最是可圈可點。它清楚指出草根小民是以怎樣的取態來興致勃勃的傳唱這兩首歌曲的──用現今人們熟悉的詞語來說──那就是「惡搞」！
「披頭四」在當年被香港傳媒稱為「狂人樂隊」，寓意是他們的音樂很狂野，也會使聽眾癲狂。無疑「披頭四」是香港番書仔與新潮青年的頭號偶像（如果說得再激進一點，「披頭四」音樂的傳揚無異是文化侵略），然而一般低下階層從「披頭四」卻會聯想到阿飛，繼而聯想到罪惡，因而常生莫名的畏懼與厭惡。產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後期的粵語電影歌曲《飛哥跌落坑渠》所以在其後的多年中流傳不息，相信恰恰反映了這種厭惡阿飛的情結。
其後，難得有人把「披頭四」的名曲「惡搞」成《行快啲啦》和《一心想玉人》，於是香港的草民到處把這兩首歌「唱生晒」，是有意無意之間在抗議「披頭四」與阿飛文化！今天，我們可以很便利地惡搞這個惡搞那個然後放到網上，自有同好欣賞，再進一步甚至能引起傳統傳媒注意。但當年要惡搞也發表無門，退而求其次，只能借別人的現成「惡搞商品」來「唱生晒」。
人們說搖滾音樂的精神是反叛，但草根小民把《行快啲啦》和《一心想玉人》「唱生晒」，不也是一種對「披頭四」文化侵略的反叛及拮抗嗎？又豈能單以「低俗」一詞就概括得了箇中的意義？
